空姐余凌云在工作之余钻研经济和金融知识，炒黄金被套时，黄河商学院著名教授苟国栋走进了她的生活。而后当她因涉嫌“逃税”即将面临牢狱之灾时，苟国栋却逃之夭夭，发小“水旋风”的及时出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余凌云和同伴凭借不懈的努力和勇于开拓的精神，不仅令公众号“空姐姐余凌云的暖窝窝”坐拥1200多万粉丝，更使跨境电商带货模式在实际应用中大获成功。这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共同成长为新时代电商界翘楚。

两年后，当纽约郊外的松树林里响起那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后，美少女余凌云的泪花里，依稀出现了那趟从意大利飞往中国的航班。

当时余凌云是头等舱的空中乘务员，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空姐，在迎接旅客登机的时候，她以上弦月式的微笑迎接来一个个头等舱旅客。其中有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始终戴着墨镜，而且显出不可一世的样子，走路是那种走一步顿一下的式子，嘴里还嚼着东西。余凌云礼貌地对他说了声：“欢迎。”他头都没有点一下，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扑通坐下，跟在他后边的一个小伙子提着行李，吃力地举起来放到行李架上，然后一脸谄笑地对他说：“应该是吃巧克力的时间了。”他却一挥手，一声没吭。小伙子立即点点头，微笑着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

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在端茶倒水等服务中，余凌云注意到，这个戴墨镜的小伙子一直在注意着她，所以她特别小心，尽管有丰富的服务经验，她仍担心这个“墨镜”找碴儿，让她难以对付。

密友文香悄悄提示她：“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摇摇头，又看着文香说：“乘客单子上不是叫王啸台吗？”

“对，他的名字叫王啸台，网名霸王啸，现在是个网红歌手。”

“霸王啸？”余凌云想了一下，“就是那个声嘶力竭地吼歌，被网友称为‘杀猪嚎’的网络歌手？”

“对，就是他。”

“怪不得这样不可一世。”余凌云嗤了一下鼻子，“还始终戴着墨镜。”

没想到就在她俩小声嘀咕的时候，王啸台朝余凌云招了一下手。

余凌云不敢怠慢，立即小碎步过去，面带特有的上弦月式微笑对他说：“请问先生需要什么服务？”

“加你个微信。”说着拿出手机，“你扫我。”

“对不起。”余凌云依然微笑着，声音甜甜地说，“公司有规定，不能随便与乘客加微信。”

“不是你要加的，是我要加的。”王啸台说着骄傲地一昂头。

“对不起。”余凌云依然小心翼翼地说，“这也不行。”

他身边座位上的小伙子看来是他的助理，乘客登记上显示他的名字叫刘屹。刘屹本来在睡觉，嘴角上还挂着口水，这时候醒来，一听，猛然摇摇头：“怎么回事？我们霸王哥加你微信你还不加，给脸不要脸是不？”

文香跟在余凌云后面，忍不住戗了一句：“嘴巴干净点。”

“你说什么？”刘屹突地要站起来，却被安全带绊着，迅速解开安全带，“你再说一遍？”

文香刚张开嘴，余凌云又以那甜美的上弦月式微笑对刘屹说：“请不要生气，实在是我们公司有规定。”

刘屹把头朝后一仰，嘴巴朝前，额头朝上，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是谁不？”

余凌云小声地说：“乘客名单显示，他是王啸台。”

“什么王啸台？他就是在网上人气爆棚的网络歌手霸王啸。”

文香小声跟了一句：“就是网友说的杀猪嚎。”

刘屹立即指着文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啸台伸出手拉了拉刘屹，刘屹立即弯腰看着他。

王啸台：“其实杀猪嚎更能流传，我的名气能那么一夜间响亮全球，大多是因了这个外号。”

刘屹立即附和：“那是那是。”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王啸台看着余凌云，“这时候，我再加你微信，你还不加吗？”

“更重要的是，是我们霸王啸哥要加你，而不是你要加他，想加他微信的美女海了去了，他一概不予理睬。这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刘屹在一旁道。

余凌云还是不卑不亢地说：“谢谢你，谢谢你的面子，但我是空中乘务员，我必须严格遵守公司规定。”

刘屹顿时瞪起眼：“什么狗屁规定，我找你们机长！”

又是王啸台拉了刘屹一下，刘屹眼睛立即带上了笑。

王啸台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好了，这是我人生最失败的一天，竟然有拒绝加我微信的女性！”叹口气：“好吧。”头朝沙发背上一靠，声低下来，却很霸气：“你会后悔的。”说完了伸手拍了拍小伙子的腿:“闭眼休息吧。”

余凌云和文香相视一笑，悄然离开了。到了乘务员工作间，文香一撇嘴：“不就是个杀猪嚎嘛，有什么了不起？！”

她俩怎么也没有想到，飞机刚刚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王啸台突然抽搐起来，浑身乱抖，身子眼看着从座位上出溜到地上，依然在抽。

余凌云飞奔过去，文香紧随其后，两个人一人抓起王啸台的一只胳膊，往沙发上架，可他死沉死沉的，俩人怎么也架不上去。文香不由得叫道：“那个刘屹呢？”

刘屹却站在头等舱前排不过来，还用手机拍着录像。

文香道：“你过来帮忙呀！”

刘屹不屑地说：“我要录像告诉网友，都是你不让加微信，把霸王啸哥气成这样了。”

乘务长赶过来了，空中安全员也跑过来了。乘务长立即对机舱广播：“对不起,打扰大家一下，乘客中有没有医生，头等舱有一位旅客突发晕厥抽搐。”

却没有一个人有回应。

乘务长有些急，对余凌云说：“先掐掐人中试试。”

余凌云立即伸手，从他的上嘴唇中间掐下去。

王啸台依然在抽搐。

余凌云又使了一把劲，他却还在抖动抽搐。

空中安全员凑上来：“我来。”

王啸台却在安全员到达之前，翻了个身，全身压在余凌云腿上，而且脸朝下，安全员根本无从下手。

“好了。”乘务长明白了，若有所思，说，“看来得紧急降落哈萨克斯坦了，我去给机长汇报一下，让这位乘客在哈萨克斯坦治疗。”

话音一落，王啸台的后背往上拱了一下，嘴里发出低沉的啸声，若教堂里的管风琴，若空穴中吹过的风，声音不高，却极有穿透力。

啸声一落，他突然抬起头，当然还伏在余凌云腿上，歪头看着余凌云：“怎么回事，你抱着我干什么？”

余凌云立时面红耳赤，张开嘴却无法回答。

倒是文香机智：“下飞机后，你应该去查查有什么癫痫之类的病史，幸好这会儿救过来了，否则飞机紧急降落，航空公司多花紧急降落费用不说，旅客还会因为你耽搁大量时间。”

余凌云推开王啸台道：“坐到位子上吧，你太重了。”

他却依然赖着：“杀猪嚎嘛，能不重吗？”

乘务长拍了拍他：“好了，请自重，回位子上吧。”

他很不情愿地起来，坐到他的位子上。

刘屹这才收起拍摄，说：“这就是你不让加微信的报应。”

乘务长机敏地跟了一句：“难道王啸台先生不是病了，是有意的？”

刘屹说：“我们霸王啸是公众人物，是全世界人民喜爱的网上明星，他的霸王啸以多种形式出现，带着表演，刚才的就是在飞机上的高空霸王啸，表演逼真，啸声奇特，我们应该祝贺！”

乘务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小声对余凌云说：“好吧，正常工作吧。”

终于到达黄河市荥泽机场了，当余凌云等乘务员站在出舱口欢送旅客的时候，王啸台戴着墨镜走到余凌云面前，低了一下头，眼睛从眼镜框上看过去，盯着余凌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走出机舱，朝余凌云招了招手。

余凌云礼貌地用她的上弦月式微笑对他说：“欢迎下次乘坐我们的航班。”

王啸台摘下眼镜，微笑着说：“我现在已经不在飞机上了，你们的条文约束不了我了，你能加我微信吗？”

“对不起。”余凌云依然礼貌地微笑着，“再见！”

刘屹本来提着箱子过来，见状放下箱子，气愤地冲向余凌云，被王啸台拉住了：“走走。”

文香朝他们嗤了一下鼻子：“还想向我凌云姐套近乎呢，我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中国富豪榜前十名都坐过我们的飞机，人家那么大的业绩也都温文尔雅的，哪像你，满瓶不响，半瓶晃荡。”

余凌云温和地对文香笑笑：“咱不说他们了，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世界太小，一个礼拜以后，他们不得不再见面了，这是余凌云和文香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航空公司要举行开航20周年大庆，要请省内外名人参与庆贺，公司庆典办派于干事去请王啸台了，王啸台说了个很高的出场费，于干事为难，说公司是国企，不能拿这个费用。刘屹不客气地把于干事往门外赶：“走走走，这些天活动多着呢，一分不拿还想请霸王啸？！”

于干事脸红了，刚张开嘴，王啸台却说了：“除非让你们公司余凌云出面请我。我分文不取。”

于干事脸上立即现出了笑容：“余凌云是我们国际航班最漂亮的空姐，你眼睛也太毒了吧！”

余凌云刚从纽约飞回来，还没来得及补觉,就接到这个任务，是乘务大队队长和于干事一起找她谈话的，她只好答应，当然面有难色。

大队长注意到她的表情，一问，才知道了加微信的事。

“这样吧，”大队长说，“我特批，加吧。”

“公司派车送你去请。”见余凌云点头，于干事立即又加了几句，“他那天说了，他在飞机上见到你，先是只觉得你漂亮，后来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发现你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完美无比，所以动了真心。他说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动过这么大的心思，这次动了，而且日思夜想。他没有玩弄女性的意思，就是想和你发展成互相信赖的朋友。”

“至于你们到底能不能成朋友，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请他来，是公司的任务。今天下午三点你到他的工作室，公司的车两点到你休息的乘务大楼。”大队长说。

余凌云抿了一下嘴，微微低了一下头，说：“不用公司派车了，我自己去。”说完加了一句：“我和文香一起去。”

“行。只要完成任务，带谁都可以。”

余凌云的儿时好友水旋风带着他的助理平头哥来荥泽机场接她，得知这一情况，水旋风看着余凌云：“去吧，既然是公司任务，就得完成，一个杀猪嚎能把我们余凌云弄走？我才不信！”

说完又对平头哥说：“你下午开车，见机行事。”

平头哥本不叫平头哥，因为他的胳膊上文着一种凶猛动物平头哥（蜜獾），所以大家往往忽略他的本名，只管叫他平头哥。他晃了晃胳膊，点头道：“哥你放心。”

王啸台的工作室在黄河大堤边上的一处院子里，余凌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下午一到院子门口，院门就霍然开了，然后是刘屹小跑着迎过来：“快请快请，屋里坐。”

余凌云点点头，跟着他走向一座二层楼。文香跟在她后面，平头哥则不声不响地跟在文香后面。

（节选自郑彦英《凌云》，作家出版社202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