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创刊于1979年,是由中国作家协会主管、中国现代文学馆主办并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合编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专门性学术刊物。近10年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以下简称《丛刊》)设立年度论文奖,坚持政治性、学术性、前沿性的统一,奖掖文学研究佳作,为刊物的发展不断注入新活力。
自2021年度起,《丛刊》在年度评奖中设立“博士生奖”分项,从在读博士乃至硕士的论文中择优评选,旨在鼓励学界青年才俊的研究与批评,并进一步为青年学者和青年批评家搭建相互学习、相互砥砺的学术平台。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主编李敬泽表示,“《丛刊》对青年研究者的探索满怀期待,过去一向如此,今后仍将如此”。
经过《丛刊》执行编委、责任编辑的推荐和评委的投票,共有7篇论文获得《丛刊》2021年度论文奖,其中苏心、夏寅获得“博士生奖”。中国作家网分别对二人进行了访谈。北京大学中文系在读博士夏寅凭借《〈语丝〉体制之形成与北京的报刊出版——关于“同人杂志”与“小周刊”》(《丛刊》2021年第5期)一文获奖,他表示,获奖令他极为惊喜、深受鼓舞,希望未来能继续对现代文学的生产方式及其文献学特点等问题一探究竟。清华大学中文系在读博士苏心凭借《“牯岭时刻”与作家“茅盾”的诞生》(《丛刊》2021年第3期)一文获奖,接受采访时她表示,感谢《丛刊》对博士生的关注、包容与支持,日后将继续从茅盾先生的姿态和经历中汲取勇气,立足“现在”、直面现实。
中国作家网:首先祝贺你们荣获《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1年度论文奖。作为首次获得丛刊年度论文“博士生奖”的获奖者,你们的感受如何?
夏 寅:谢谢!作为《丛刊》的忠实读者,同时也是这一学术领域的新手学徒,一篇“习作”能受到《丛刊》垂青,并授予“年度论文奖”,我也有幸得以成为第一届“博士生奖”获得者,在我是极为惊喜和深感鼓舞的事。这不单是对我个人成绩的肯定,“博士生奖”的设立显然更有提携后进、奖掖初学的厚意。在现行学术评价体系下,在校生的学术发表往往受到许多有形无形的限制。《丛刊》长期为他们有价值的学术创见提供展示园地,无疑是目光长远又很有人情味的举措。
苏 心:感谢《丛刊》编辑和评委老师们的肯定与厚爱,让我有幸成为《丛刊》首次年度论文“博士生奖”的两名获奖者之一,这份荣誉对我而言意义非同一般。《丛刊》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前沿刊物,代表着学科领域的顶尖水平,像我这样的学生是一边读着《丛刊》上的文章,一边学习该如何做研究的。《丛刊》是非常重视青年研究者的成长与发展的刊物,从给博士生提供发表平台到今年新设这项“博士生奖”,都可见勉励后学的深意。在读博士生其实非常需要在像《丛刊》这样的高水平刊物上发表和展示研究成果的机会,真诚感谢《丛刊》对博士生的关注、包容和支持,也祝愿《丛刊》越办越好!
中国作家网:请向读者简单介绍下获奖文章的内容和写作过程。
夏 寅:《语丝》是1920年代中后期重要的同人刊物,也是周氏兄弟等新文化人当时活动的主要平台,向来深受关注,已有许多优秀的前研究。这篇小文章试图较为具体地回答这份同人杂志何以恰于此时(1924年11月)诞生,又何以以这样的形制诞生的问题。相对而言,前者是传统的文学史话题,将其置于新文化人的办刊传统以及北京特殊的政治舆论环境之中,或可得到一些新的认识。后者则因聚焦于《语丝》的开本、版面、栏目、装订等要素,需要调动一些常规文学研究不大熟悉的出版史、印刷史知识,对孙伏园等早期新文化编辑的办刊理论与实践做一番钩沉,多少让人产生一丝新鲜感。季剑青老师曾要言不烦地说,这篇文章“从物质文化的视野,梳理《语丝》作为‘小周刊’在形制上与日报副刊及其他同类杂志的渊源和异同,揭示出其外在形制与文体风格之间的关联,丰富了我们对具体历史语境中决定现代报刊之面目的多重结构性要素的认知”,已将旨趣揭发无余。应当补充的是,对于这一学术思路,拙作还只是一次初窥门径的尝试。
苏 心:《“牯岭时刻”与作家“茅盾”的诞生》是在前辈学者对沈雁冰1927年庐山行迹及其“脱党”性质的考证基础上展开的,我尝试在文中指出滞留牯岭的时期对于沈雁冰其人、对于作家“茅盾”的诞生而言的特殊意义。“牯岭时刻”不只包含沈雁冰在大革命失败后充满政治意味的“滞留”选择,也是其走向文学创作的最初阶段。通过分析沈雁冰在牯岭时期的系列诗文创作,可见“幻灭”与“留别”构成了“牯岭时刻”的双重基调。正是在“留别”了因幻灭而疏离现实的自我之后,沈雁冰以作家“茅盾”的身份开始重新探索介入现实的方式。
从具体的写作来说,这篇小文章最初是我硕士论文(研究1927—1930年作家“茅盾”的“生成”)的一部分。经过修改后,曾在2020年12月举办的中国茅盾研究会第十二届年会上进行报告。文章在《丛刊》发表后,也被收入新近出版的茅盾研究文集《牯岭的矛盾》。在这一过程中,多位师友曾对我的写作和修改提出意见建议;同时要说明,这篇文章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解志熙老师在清华教授的《中国现代文学文献学》课程的启发。在此向所有指导、帮助过我的老师、学友表示感谢。
中国作家网:能否分享一下你们的学术方向或者学习经历?
夏 寅:以我目前的能力和学养,还很难说形成了什么独到的关切。不过对于现代文学的生产方式及其文献学特点,以及随“新文化”的流播而在各知识、文化领域引发的资源整合与秩序重组,我都很有一探究竟的兴趣。未来的论文选题,大概也将从中产生。
苏 心:2020年我从清华中文系硕士毕业后继续在本校读博。选择深造和学术研究的道路,其实离不开本科经历对我的影响。我的本科在重庆大学博雅学院就读,博雅前两年没有专业之分,所有同学都要接受严格的中西方经典阅读训练,这些高强度的课程开拓了我的视野,也激发了我从事人文研究的热情与关怀。本科三年级专业分流时我选择了汉语言文学,在老师指导下进入中国现当代文学领域研习。值得一提的是,专业分流后每位博雅同学都要试写一篇专业领域内的学年论文,我的学年论文即以茅盾为写作对象,现在回头看,才发现那时非常幼稚的试笔之作中,已经埋下了硕士论文选题的种子。
中国作家网:请谈谈对你们影响深刻的学者或作家。
夏 寅:米兰·昆德拉和夏目漱石的部分小说,以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作家作品,在我的“阅读史”上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究竟它们是造成了我的“未有”,还是加固了我的“已有”,恐怕很难分辨。中国作家中,我对张爱玲的性情和她看待文学的方式有特别的亲近感,也尝试做过自觉不甚成功的研究。后来在导师王风老师指导下,逐渐体会到与类型不同而各有魅力的研究对象相照面的乐趣。现代中国或许没有太多足够优秀的作品,却实在有许多足够有趣的人。刘半农作为其中之一,却因资料和方法的限制,尚未得到全面有效的认识,不免令人遗憾。当然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苏 心:还是继续谈茅盾吧。刚刚已经说到,茅盾可以说是我进入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后接触的第一位作家,但自己本科时其实并不懂茅盾,等到读研后阅历有所增加,才逐渐开始理解他。
1981年茅盾在重病中写了两封遗嘱,一封署名“沈雁冰”,请求中共中央追认他为中共党员;一封署名“茅盾”,捐献稿费给中国作协设立长篇小说奖金。这两封遗嘱为他的一生盖棺定论,也提示我们去思考中国共产党党员“沈雁冰”与作家“茅盾”之间的关系。因此我会带着“文学与政治”的视野去探索沈雁冰在“20世纪中国”的行动与写作,尝试把握他在历史之中的“变与不变”。回到大革命失败后作家“茅盾”生成的那个时段,除了“牯岭时刻”,他在《从牯岭到东京》中奉“北欧运命女神”为自己“精神上的前导”,这同样是个很值得讨论的表述,二者都具有某种原点性的意义。在我看来,茅盾的“北欧运命女神”说指向一种立足“现在”、直面现实进而展开行动的态度。
具体到茅盾对我的影响,我想说的是,茅盾对我而言并不只是单纯的研究对象,在很多时候,我从茅盾的姿态和经历中汲取勇气。今天的我们面对剧变的时代、面对生活中越来越明显的“不确定性”,更加需要这种精神力量。
中国作家网:学术生活之外,你们日常还有哪些爱好和乐趣?
夏 寅:喜欢非学术的阅读和闲聊。如果不以阅片量为标准,也算得一个热情的影迷。
苏 心:在专业领域之外,我比较关注“教育”的问题,这背后有我所受的高中和大学教育的影响,也有跟着田雷老师一起翻译《娇惯的心灵》带来的启发。《娇惯的心灵》是一本讨论美国教育的书,分析了2013年前后席卷美国大学校园的“安全至上”主义现象。两位作者的讨论聚焦于“互联网世代(iGen)”,即指1995年及之后出生的代际群体,他们成长于“即时互联”的网络时代。按这个划分标准,我恰恰属于最早一批“互联网世代”,于是译书的过程对我来说也同时是一场映射和反思个人成长史的旅程。我想这本书不只是家长和教育工作者的读物,对当代青年同样开卷有益,因为互联网世代现存的种种问题,最终仍然需要我们自己来应对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