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文学评论/新闻

“诗”是生活陈酿的一坛老酒

——读《我的诗和远方》 □丁晓原

《我的诗和远方》(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3年1月版)是资深文学“新人”王正宇的一部散文新作。说他是资深文学“新人”,这里自然有其“出典”。1978级中文系出身的王正宇,早在1981年10月1日,就在上海《文学报》发表了评论贾平凹散文创作的文章,随后又有《试论当代抒情小说》等论文刊出。王正宇的社会行路,没能让他成为职业的文学评论家,而成了多个重要岗位的领导干部。但他一直深藏着文学的初心,在退出工作岗位后,第一时间就回到文学的场域,有规模地评文论艺,写作散文,笔墨随着自己的“诗和远方”,俨然成为一个引人瞩目的“新人”。

散文基本上属于非虚构写作类型,是一种最“我”的文体,因此有学者以为散文背后站着一个人。在我看来,作者的人生行旅、精神格局、情感取向等等,无不映照在文本之中。王正宇的《我的诗和远方》大要也是这样。阅读这部有“诗”命名的散文集,我深感“诗”是生活陈酿的一坛老酒。这坛老酒味道醇厚,回味隽永。在王正宇的散文中,所谓“诗和远方”就是他过往岁月的一份馈赠,是他人生心路的一种刻写,是浸润了他个体生命体悟的多质多味的醇酿。

《我的诗和远方》给读者的第一印象是内容丰富饱满,阅读作品颇多获得,作者的见闻、自叙、感想等,增加我们的知识,延展我们的视野,充盈我们的精神世界。25万字的篇幅,包含了《风物素描》《坝口风情》《素日往事》《生活浪花》《大地印痕》《絮语发微》等6个小辑,大致是物事人景以及“絮语”类的随想等。《风物素描》《大地印痕》可归为一类,摄取的是物事和游踪投在作者心灵的印痕。风物一类的书写细致写出风情物性的特质,表达“物”“我”之间性灵的联通。《高邮双黄蛋》一篇很有物趣,开篇以“未识高邮人,先知高邮蛋”起笔,显示高邮蛋之于高邮的形象代言的意义。承接着以北宋词家高邮人秦观、清代文学家美食家袁枚和现代文学名家高邮人汪曾祺等与高邮蛋的关联轶事,言说高邮蛋的文化小史。然后依题言说,介绍高邮双黄蛋的美食之美和一蛋双黄的成因。文章最后以“‘常吃双黄蛋,早生龙凤胎’成为高邮人新婚祝福最常见的用语了”收结,点染出俗世生活的别样意趣。《溱潼鱼饼》则是关于家乡特色美味的深情记写。此物相思,寄托着作者对家乡的热爱之情,另外更重要的是“我的妻是从溱潼走出来的”。作者以为,“溱潼人做鱼饼算得上真正的独门绝技”,并将这“绝技”的“刀工”“攉工”“验工”“做工”等一一作了具体的说明。这样的书写,只有历练熟稔者才可得到。此外,篇中还导入夫与妻的生活小叙事:“那年春节前,刚完婚的我与妻自告奋勇承担起做鱼饼的重任”,“又是看书,又是找老人讨教”,又是求助巷子里的大厨。鱼饼至味,而这样的小叙事走过岁月,定格成人生的大美。《我的诗和远方》中记游之作有9篇,游历地国内外都有,给读者印象较深的是《冲绳印象》《珀斯纪行》等。这些游记不只是记游,之所对许多读者而言是陌生化的,而且或能给出作者独特的感受,或描绘出物景的别样之美。“踏上冲绳的土地,有心人能够感受到它繁华、温情背后的悲情色彩。”作者就是这样的“有心人”,他从眼前景读到冲绳过往“悲情”的历史。《珀斯纪行》中有《印度洋海滩观日落》一节,专门记写在“印度洋与太平洋的交汇点”看日落,日光晚霞、天幕云影、斑斓洋面、金色海岸,交相辉映,现场感十足,给读者物色并美的精神“晚宴”。

静读《我的诗和远方》,我更喜欢《坝口风情》《素日往事》和《生活往事》中记事写人的篇章。所记事情并无洪波大澜,大多为生活中的寻常琐屑,所写人物也多街道小区的邻里百姓。这些散文可谓记忆之文。长忆的人与事驻守作者的心里,不被光阴淹没,更随生命而绵长。岁月的长度丈量着记忆的情感深度。这样的记“忆”散文,自然富含可以回甘的诗意。《坝口》一篇写儿时生活的城镇中心,这里汇聚着各色商业门店,学校、电影院、剧场、图书馆、文化馆、店铺等等应有尽有,升腾起人间烟火气,弥漫着市民嘈杂声,更是孩子们的乐园。“坝口,等于北京的王府井,等于南京的新街口。”但这些都渐渐隐入了历史的尘烟。借助于作者细实的描写,留给读者一幅关于坝口的“清明上河图”,也仿佛是一册映写着那一时代光与影的连环画。《坝口的照相馆》可唤醒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其中的小故事让走过同时代的读者产生共情,使年轻人难以理解而又忍俊不禁。“我们几个小男孩正处于青春朦胧期,想看美女照,又害怕被旁人看到,装着赶路的模样,一天里在照相馆的橱窗旁边竟走过好几个来回。”这是一代人青春心理的真实特写,也映照出一个时代独特的风情。

《我的诗和远方》中有十多篇作品是写人的。其中的人物都是没有“级别”的,最大的万局长也是“退休的”,而“隔壁老王”虽为企业家,但作者的笔下只是一个公选出的业主委员会主任,作者以一种日常生活的视角叙写菜鸟便民店的小夫妻、景区的船娘、小区清洁工、理发师傅、挑水工、居委会主任、摆摊贩的小生意人等。作者以平实质朴的叙事、具有表现力的细节提取等,讲述他们人生片段的故事和性格品行,其中有的人物叙写形神兼备,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九小》所写“姓甚名谁,无人知晓”,所知道的他“身材有些矮短,脸上有些潮红”,两腿有明显的粗细差别,以挑水营生。“准时送水”“从不涨价”,“你钱凑不齐钱,他可以赊账”,又爱助人,见义勇为。生活虽然辛苦,却又不失自乐之趣,“他会唱起他自创的号子”,“在水巷里还有嗡嗡的回声”。《区老儿》写的是一位小摊贩主,他自有小生意人的小算计、小抠门,但“也有侠义、心善的一面”。作者以性格化的具体叙事,将人物性格的多面体给凸显了出来。王正宇散文这种原色原真的人物书写,写出的是生活中多质的原味。这是诗意之酒的一种配方。

2023-01-16 ——读《我的诗和远方》 □丁晓原 1 1 文艺报 content68380.html 1 “诗”是生活陈酿的一坛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