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理论与争鸣

“如意”的背后是“天意”

——从《吉祥如意》说起 □郭文斌

写下这些文字时,俄乌冲突正劲。早上起来,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战火中奔跑,脸上却是欢乐,心就碎了。显然,她不知道大人们在干什么;显然,她不知道这世界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沉思间,一汪甜甜的声音春雨一般落在心田:“这太阳蛋蛋是天的儿子,露水蛋蛋是地的女儿,他们二人全时,才叫吉祥如意。”(这原本是短篇小说《吉祥如意》中的文字,后来《吉祥如意》成为长篇小说《农历》的“端午”一章。)这是刘一然小朋友在喜马拉雅上诵读拙著《农历》的声音。

已经记不得当初写这句话时的心境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自己把一切都放下了,心里只有祝福。

那是2003年“非典”期间,鲁迅文学院所在的朝阳区疫情正炽,学校全封闭,街上空空荡荡,门外,救护车不时穿过。开学没几天,学校就宣布休课,同学们可以回家,也可以留守,大多数同学当天就飞回去了。有11位同学选择了留守,被称为“非典敢死队”。不知其他同学是什么心态,反正,我已经写好了遗嘱,准备在最后一刻用手机发给太太。

太太则源源不断地给我寄来大蒜、艾草等防疫物资。这时,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心里除了祝福,真是万念俱平。渐渐地,自己似乎能够看到那个原初的自己,那是一种大安静。就在这时,我拿起笔,写《吉祥如意》这个短篇,第一句是:“五月是被香醒来的。”是啊,每个人都应该是被香醒来的,而不是被隆隆炮声吓醒的。

写成,却一直没有往外投。3年后改定,发给同学程绍武看,一直没有消息,以为没过他法眼。没承想一天晚上,却收到了李敬泽先生表示肯定的信息。我想,放下心机见天机,当一个人的心里只有祝福时,文字一定是带着“天意”的,而天意的背后,就是吉祥如意。我的“吉祥如意”,就从那期《人民文学》开始,那是2006年10月号。

第二年,还是10月,第四届“鲁迅文学奖”颁奖大会在绍兴举办,我代表获奖作家发言,主题是“用写作祝福大地”。就是在那一年,我提出了“祝福性文学观”。之后,我的创作,都向着这个方向开进。

10年之后,给中华书局编选文集时,正是出于这种文学观,让我毫不犹豫地把一半作品尘封了,那种态度,有些“绝情”,但我知道,“绝情”的背后,是对读者的“柔情”。

就像有一次,和一位朋友为我主讲的节目风格争论。他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我说,现代人最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热闹。当下热闹的节目太多了,安静的太少了。我们的节目要保持不可替代性,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给现代人浮躁的灵魂以安静,让大家一到节目面前,就能放松、宁静下来。对方说,恰恰相反。形式比内容重要。他举了许多收视火爆的节目为例,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火爆的形式,就没有火爆的效果。我说,要看什么样的效果,请问,你举的那些节目,救下了几位准备跳楼的孩子,和解了几对准备离婚的夫妻,挽救了几位就要进监狱的青少年?因此,一定意义上,与其让千万人过目即忘,还不如让一两位观众实实在在地受益。当然,最好既能火爆,又能真受益。

我2022年以同样的原则编选了短篇小说集《吉祥如意》,把它交给百花文艺出版社,交给编辑王燕,在《中国之中》一书之后推出。心想,没有“中国之中”,很难“吉祥如意”。

记得是壬寅新春,大年初四午时,宁夏日报社承制的《郭文斌说二十四节气》播出,我在微信朋友圈转发,大家热情的留言,让人觉得真的立春了。让人惊喜的是,当天晚上,举世瞩目的冬奥会开幕式上,更加盛大的二十四节气出现在全世界人民的眼前。这让我想到,当一个人的期盼和“天意”同频时,一定会有巧合发生。这种巧合,不就是吉祥如意吗?

世界聚焦中国。给中国点赞,能够在硝烟一侧接着举办残奥会。这人间,何时才能没有战争?一些人在战火中,更多的人在怒火中。人们一边戴着口罩,一边打口水战,浪潮一样的争论,让人心撕裂。

有一天,一个人,伫立在家门口,看朋友用红宣纸写的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额:“吉祥如意”。再次想到那些战火中的难民,泪就来了。平时,我们搬一次家都觉得伤感,都依依不舍,他们却要活生生地扔下一切,只背着一个行囊,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踏上逃亡之途。

真正的人道主义走廊,到底在哪里?恍惚间,收到王燕女士的微信,让我给短篇小说集《吉祥如意》写个短序。翻看目录,第一篇是《吉祥如意》,最后一篇是《如是我闻》。于是,有了上面这些文字。

(作者系宁夏文联主席、作协主席)

2023-03-01 ——从《吉祥如意》说起 □郭文斌 1 1 文艺报 content68910.html 1 “如意”的背后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