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落幕的第95届奥斯卡被美国各大媒体称为史上最没有争议的一届。提名名单充分体现了好莱坞国际化、多元化的追求,当然,也有人认为这反映了好莱坞的混乱状态。今年有两部票房超过10亿美元的影片入围,《壮志凌云·独行侠》和《阿凡达·水之道》,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它们大概率是陪跑,但最终获奖名单的揭晓——最佳影片《瞬息全宇宙》与最佳国际影片《西线无战事》包揽大部分主要奖项——仍然令从事大片拍摄的制作人感到失望。原本期待奖项能够被分配给多部影片,没想到今年这不成文的传统也被打破了。他们抱怨更主流的影片从未获得过真正的机会,这本应是疫情后“电影重回巅峰的一年”,正是这些高成本、高收益的影片吸引观众重新进入影院观影。《瞬息全宇宙》在北美票房超过5000万美元,成为A24公司历史上最赚钱的电影(成本2500万美元),但其市场表现与其他票房超过十亿美元的影片相比仍显得相形见绌。不过,金球奖之后,《瞬息全宇宙》成为影评人看好的赢家,每个人都认为它会赢得所有奖项,几乎毫无悬念。
本届最佳男女主角及最佳男女配角奖项得主均为从影多年的演员,平均年龄60岁左右。除杨紫琼外,其他三位获奖者都曾几乎被观众遗忘。两位男演员在出道之初就在电影行业中崭露头角,但随后的漫长岁月却变得黯淡无光。关继威在获奖感言中哽咽着说:“梦想是你必须相信的东西。我差点放弃我的梦想。在场的所有人,请保持你们的梦想!”在拒绝了许多亚裔刻板印象的角色邀约之后,关继威已被迫转向幕后工作。《瞬息全宇宙》让他重拾信心,然而拍摄结束后,由于没有新的工作机会,他失去了健康保险。
布兰登·费舍是另一位经历过低谷时期的演员。在《鲸》中,他饰演一个几乎与世隔绝、身心都濒临崩溃的中年人,通过电脑音频教授在线写作课,疯狂地大吃披萨、炸鸡、肉丸子三明治和巧克力等食物进行自我治疗。
领奖台上的瞬间制造了异常悲情的氛围。演员们用自己的职业生涯讲述了关于成长、坚持和重生的故事。当你看到关继威在《瞬息全宇宙》中成熟的、饱含着岁月沉淀的表演,将滑稽的喜剧风格与严肃、深情的主题融为一体的表现力,你很难相信这个演员已经多年没有幕前表演机会。杰米·李·柯蒂斯在《瞬息全宇宙》中扮演税务官,展现了复杂多变且游刃有余的演技,也令人印象深刻。
经历过低谷之后,凭借坚定的信念、才华和坚持终于获得肯定和荣誉,这本身就是许多好莱坞影片的经典故事,而演员们也用自己在现实中的经历印证了这一点:艰难求索的人们不应轻易放弃梦想。
拒绝怀旧:《巴比伦》与《造梦之家》颗粒无收
高票房的陪跑影片之外,今年还有一些冷清的陪跑大片,如达米安·查泽雷的《巴比伦》和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造梦之家》。它们都讲述了关于电影的故事,充满了浓厚的怀旧色彩,可以说是给电影的情书。
《巴比伦》可能会让查泽雷的粉丝们感到失望。他考究的电影语言结合了好莱坞和欧洲电影传统,《爆裂鼓手》和《爱乐之城》的成功让人们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充满期待。他的专业音乐背景为其影片增色不少,毕竟,能为自己的作品亲自创作配乐的导演并不多见。然而,《巴比伦》引发了两极化的评论:有人认为它激动人心、狂野奔放,另一些观众则迷失在纷乱的线索和华丽的铺陈之中,最终看到了导演的局限性。查泽雷的野心似乎超过了自己的能力,缺乏驾驭一部“大制作”的实力。
《巴比伦》将故事背景设定在好莱坞从默片时代向有声电影时代转变的时期,能够看到肯尼斯·安格尔《好莱坞巴比伦》的影子。主人公奈莉和曼尼在一场派对上偶然相识。默默无闻的奈莉幸运地被选中出演一部默片的主角。而曼尼是一位墨西哥裔美国人,他原本在派对上打杂,由于认识了大明星康拉德(布拉德·皮特扮演,旨在唤起无声时代明星约翰·吉尔伯特或道格拉斯·费尔班克斯的形象),误打误撞进入了竞争激烈的演艺圈。
影片描述了电影的制作过程,探讨了无声电影时代的混乱,没有明确的体系和层级,似乎一切都可能发生。其中一场戏描述了奈莉第一部无声片的拍摄:她进入一个小酒馆,和几个男人调情,然后按照导演的要求流出一滴眼泪,令人叹为观止,从拍摄现场到巨大的面部特写镜头——一位明星就这样在镜头加持下诞生了。
奈莉所经历的选角过程,或是曼尼进入电影行业的过程都毫无规程可言。一段精彩的早期片段将观众带到一个无声电影拍摄现场,那是个混乱的灾难般的场景。由于没有声音,不同电影的演员可以大声尖叫而不会相互影响,群演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战斗场面混乱不堪,一群酗酒的演员挥舞着真实的武器表演,一个群演就这样死在拍摄现场。当然,导演也展示了镜头出现在最终成片时,那一片寂静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魅力的电影画面。
另一个亮点场景是奈莉首次出现在有声电影拍摄现场。导演将无声和有声电影时代的差异融入场景,让我们看到默片时代可以被忽略的细节在有声片时代如何被放大,并从根本上影响了默片明星们的命运。声音效果的要求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两位主人公的关系。奈莉起初显得高不可攀,曼尼只是电影的幕后工作者。随着剧情发展,他们的地位互换,他成功穿越了默片向有声片转变的过程,默片女明星则陷入事业发展的困境。
故事被赋予史诗般的规模,很多重要角色同时登场,充斥着高密度的戏剧化场景,但常常虎头蛇尾。影片试图收罗一个时代所有的典型人物——逐渐式微的默片影星、失控的性感女主角、忠诚的墨西哥移民、不可一世的八卦记者、荒谬的洛杉矶百万富翁、芳华绝代的亚裔女演员、被嫌弃不够黑的黑人音乐家。此外,与另一部提名影片《悲情三角》一样,《巴比伦》热衷展示排泄物与呕吐物——长达30分钟的狂欢聚会,人们一刻不停地欢呼、舞蹈;大象的粪便、人物排泄或呕吐场景的精细描摹,以及充斥着鳄鱼、角斗,位于洛杉矶城外的一处地下洞穴中,人们在火把照耀下,围观酷刑、吞鼠等堕落行为。漫画般夸张的人物形象佐以不必要的感官刺激,令人怀疑导演的意图和诚意。
也正是这种自鸣得意的氛围使历史情境和狂野好莱坞梦想家形象显得虚假。难道导演的初衷是追求耀眼的视觉效果和情节刺激?如果所有这些只是电影人的幻想、自恋和炫技,观众又如何体会导演所喻示的时代情境下人物的悲喜?电影以一段飞速蒙太奇片段剪辑作为收官之笔,虽制作精良,却不足以收束影片混乱的情节线索,很难引起共鸣。此外,自《天堂电影院》以来,已有太多电影采用了相似的表现手法,观众甚至还没忘记查泽雷本人《爱乐之城》那个漂亮的蒙太奇结尾。
另一部怀旧大制作《造梦之家》(The Fabelmans)来自斯蒂芬·斯皮尔伯格。合作编剧库什纳解释了主人公姓名的由来:“在意第绪语中,‘Spielberg’这个名字中的‘Spieler’是演员的意思,而‘spiel’可以表示演讲,也可以表示戏剧。我一直觉得这个家伙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伟大讲故事者,他的名字竟然叫斯皮尔伯格。”他因此用德语单词“fabel”(寓言)替换了“spiel”,既保留了原名的隐喻意味,又完美表明这部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回忆录电影并非严格的自传。
影片没有鲨鱼、外星人或宏大场景,但是有着强烈的个人化色彩,也被视为斯皮尔伯格的自我疗愈。影片讲述了主人公萨姆的故事。这个热爱电影拍摄的男孩搜集蝎子换钱购买胶片,拍摄8毫米冒险电影,后期制作时连剃须刀片和胶水也派上了用场,很多细节都呈现了电影制作的物质实感。摄像机成为“发现”的隐喻,发挥了显微镜的功能,在后期剪辑中,萨姆捕捉到了母亲与亲爱的本尼叔叔之间深厚的爱情,而父亲对此却浑然不觉。片中还有一幕,曾欺负过萨姆的排球队男孩在萨姆拍摄的毕业影片中“发现”了自己健美的明星形象。这一镜头中的发现使排球队男孩激动得无法自已,也为他重新赢得了女友的芳心。
影片同时也是一部犹太家庭的家庭史。导演并未过度渲染,而是通过人物在非犹太环境中无声、善意的防御态度来展现。餐桌上的犹太食物,戏称自家是圣诞节唯一“黑暗”的房子,以及祖母的玩笑“这是腌肉”等,都提醒观众这是一个典型的犹太人家庭。当萨姆对自己拍电影的梦想产生怀疑(他认为自己在影像中的发现导致了与家人关系紧张)并决定放弃梦想时,外祖母的兄弟,流浪艺术家鲍里斯叔叔(由贾德·赫希扮演)忽然造访。他像一位意第绪智者,阐述了艺术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紧张关系。男孩在跟父亲搬到加州后,进入一个完全没有犹太人的学校,反犹主义依然盛行,体格弱小的萨姆遭受排球队男孩们的欺负。然而,他也遇到了一个友善且自豪的基督教女孩,她试图用亲吻来拯救他的灵魂。
这部电影的情感深度和历史性可能会让观众想到费里尼的《阿玛柯德》或伍迪·艾伦的《收音机时代》。但能否如上述影片一样,成为影史经典之作,就只能留待时间揭晓了。
亚裔女性:台前、幕后、被铭记的历史
《瞬息全宇宙》讲述了亚裔移民的故事,片中有大量中文对白,片末彩蛋是中文成语“天马行空”,这大概也是近年来亚裔题材影片在好莱坞所受到的关注和取得认可的某种表现。影片的演职员表也有许多中文姓名,包括华裔导演关家永、杨紫琼、关继威、许玮伦等亚裔演员,当然还有庞大的幕后团队,其中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亚裔设计师雪莉·仓田。
自称X世代的仓田融合了古典和高端设计师风格,喜好强烈的配色和活泼、跳跃的风格。关家永认为她有点石成金的本领,能够将“傻了吧唧”的东西变成高品位时尚,“从很多方面看,她和我们惺惺相惜,都专注于同样的目标,把最高的和最低的放在同一个水平上,让人们看到这些也许只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雪莉既设计了片中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寻常穿着,也提供了多重宇宙分身们那些前卫的、夸张的服饰,尤其是大反派的疯狂造型,为角色赋予了生命,它们强烈的混搭风格与影片整体风格惊人的一致。
不仅如此,仓田的成长经历和文化背景也与《瞬息全宇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来自日裔美国家庭,其父母也开洗衣店。她感受到身份认同的困扰,并将时尚作为表达自己身份意识的方式。她认为亚裔在美国需要主动明确自身的文化属性,因为主流文化无法反映亚裔群体。她由加州前往巴黎学习时装设计,在法国萌生了对电影的兴趣,《瞬息全宇宙》体现了她对于邪典电影和独立电影的“时尚”追求。
《瞬息全宇宙》并非今年唯一涉及亚裔元素的电影,杨紫琼也不是唯一获提名的亚裔女演员。有两位亚裔女性入围最佳女配角:《瞬息全宇宙》女儿的扮演者许玮伦,《鲸》女护士的扮演者周洪。与周洪共同出演的布兰登·费舍形容这位泰国女演员是透明的,同时无比强大。此外,《巴比伦》亚裔女性角色Fay也引发了人们对于美国影史亚裔女演员的回顾。
开场派对中,李君丽饰演的Lady Fay Zhu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人物。她穿一件剪裁利落的燕尾服,演唱了一首歌曲。她既是演员,也参与影片制作,为无声电影创作字幕。她还从容地营救了被毒蛇缠绕的女主角。尽管许多情节经不起推敲,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沉着、神秘,是对好莱坞影史上重要的华裔女星黄柳霜的致敬。
黄柳霜(Anna May Wong,1905-1961)是好莱坞第一位华裔女明星,也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最著名的国际华裔明星之一。她出生于洛杉矶的华裔移民家庭,1910年代电影产业从纽约迁至加州时,她爱上了电影并立志成为电影明星。1919年,14岁的黄柳霜在电影《红灯笼》中担任临时演员,开始了电影生涯。此后,她辍学并参演多部电影,直到17岁时获得首次领衔主演的机会,在Technicolor制作的第一部长电影《海之恩》中担任女主角。然而,好莱坞的种族歧视和反混血婚姻法限制了她的职业发展,1924年,她成立自己的制片公司,试图获得更大自由度。由于合作伙伴的非法商业行为,公司最终倒闭。黄柳霜前往欧洲寻求更多发展机会。在欧洲,她出演话剧和多部电影,并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有声影片《爱的火焰》(1930)。1932年,她回到好莱坞,与玛琳·黛德丽等明星合作出演斯特恩贝格执导的电影《上海快车》。这部电影让她在美国声名大噪,成为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华裔女演员。与杨紫琼一样,黄柳霜在美国电影业也曾面临类型化和被歧视的困境。拍摄《危险人物》时,她拒绝在扮演中国角色时表现出日本风格的举止,也曾接受过《龙之女儿》这样的刻板亚裔角色。
她的形象和成就作为象征出现在许多文学作品中,以她为题的诗作《黄柳霜之死》(Jessica Hagedorn,1971)《从未有人试图吻黄柳霜》(John Yau,1989)认为黄柳霜在爵士时代为亚裔美国女演员开辟了道路。为纪念她诞辰100周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和美国电影博物馆分别举办过她的电影回顾展,以展示她在电影史上的贡献。同时期还有至少两部黄柳霜传记出版:《永远酷:黄柳霜的众生相》《黄柳霜:从洗衣工之女到好莱坞传奇》等。2020年,网飞剧集《好莱坞》以及PBS纪录片《亚裔美国人》将她的故事作为核心内容之一。2022年,黄柳霜成为美国女性25美分硬币系列中首批出现在硬币背面的女性之一,也是美国货币上首位亚裔美国人。
杨紫琼会不会和黄柳霜一样,通过在好莱坞的突破与成就,重置亚裔女性的形象?让我们拭目以待。
新新好莱坞时代的到来?
本届奥斯卡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打破奥斯卡影史多项纪录的《瞬息全宇宙》拿下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女主角与最佳男女配角等幕前幕后关键奖项。它的巨大成功被认为可能预示着新新好莱坞时代的到来,堪比20世纪60年代末的“新好莱坞时期”。
颁奖礼当晚十点过后,影片导演丹尼尔组合踩着欢快的舞步踏过几级台阶,来到一个狭窄的舞台下方,在巨大的“奥斯卡95”横幅下,制作人王庆加入他们,三个年轻人用奖杯碰杯庆祝胜利。王庆来到舞台边缘,在红色的玫瑰墙边高高举起奖杯,成为当晚的高潮。
与好莱坞已流程化的大片制作方式不同,《瞬息全宇宙》更多地体现了短视频时代人人都可以拍电影的理念。据说整部影片仅用数十天便拍摄完毕。同时,剪辑中的跳接镜头并非依赖大量特效制作。由于预算有限,导演在疫情期间依靠一个由5名“非专业”成员组成的团队(他们的电影视觉制作技能是通过在线视频教程自学得来)完成了数百个视觉效果镜头。热狗手猿人祖先的镜头,竟然是导演亲自上阵,穿着猿人服进行表演,再通过后期制作进行合成。
丹尼尔组合搞怪、无厘头、打破常规的风格,让人联想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风头正劲的电影人崛起的时代。彼时,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等年轻导演曾因影片中过于直接的表达而受到警告。他们正是在那个时期从业余电影制作者成长为专业电影制作者,被誉为“电影小子”,凭借充满创意的作品打破了电影工业的陈旧格局。他们热爱电影行业,怀揣改变影史的激情,在影片中向好莱坞电影史致敬,同时开创了独特的个人风格。
尽管如此,随着时代变迁,斯皮尔伯格已成为颁奖台下正襟危坐、西装革履的经典导演,他的影片也成为后辈在电影中致敬的对象。他曾多次感叹“电影已死”。谁能不断超越自我?电影的主题可以是和解,但拍摄手法和表现风格恐怕无法采取和解的姿态。观众会陷入审美疲劳,电影评审人也不接受“和解”。创新者、反叛者这样的迷人名号不可能如王冠般终身加冕。当你获得它的瞬间,就意味着已经得到认可,可能被经典化,之后就要面对他人的致敬、模仿、戏仿,自我重复与被他人重复。
资深影评人马诺拉·斯考特抱怨“关于电影的电影”已经太多了,这或许解释了《巴比伦》《造梦之家》这两部获得多项提名的影片为何票房惨淡且最终未能赢得评委会青睐。他认为回忆电影业往昔奇迹和荣耀的影片已变成陈词滥调,电影本身成为一种“乡愁”。过去数年来,层出不穷的类似影片引发了人们的普遍关注,但无益于解决电影艺术自身所面对的挑战,过分的感伤、自我沉迷及纪念其荣光的努力可能导致反向的结果,即以过度的怀旧提示人们,电影艺术已到了穷途末路。而真正的进步需要电影人对其身处其中的现状与传统进行怀疑和审视。对电影艺术的发展来说,与其唱赞歌或挽歌,不如采取更强硬的逆向立场,不再强调魔法,而是去关注光环和滤镜之下真实的电影制作本身。
丹尼尔组合的合作让人想起早年斯皮尔伯格与乔治·卢卡斯亲密无间的合作。《瞬息全宇宙》的获奖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好莱坞对创新和新鲜血液的需求不仅仅是口头上的。电影的未来不应由功成名就的前辈说了算,毕竟人类对表达的渴望从未减少过。新技术和电视行业的挑战并非首次出现,电影也从来不必背负纯粹的艺术之名。面对银幕时,观众除了沉浸其中,仍在寻求影像带来的“惊奇”感。那是《造梦之家》幼年法布尔曼看到汽车撞上火车的镜头所感受到的惊奇,也是《巴比伦》早期有声电影在电影院放映时引起的轰动。那或许是原创性的灵光乍现,它们被发现,被使用,然后失去效用,再由新生力量变化成其他形式。唯一不变的,是人们对包含娱乐在内的精神生活的需求从来不知餍足,即便短视频时代也不例外。
更新换代助长了好莱坞的电影文化,这个庞大的体系需要新鲜血液。多样化是政治正确性的体现,还是好莱坞自我反省意识的表达?不论新新好莱坞时代是否真的到来,一个开放的舞台都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