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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与海外翻译家、汉学家共话中国文学国际传播

“阅读中国文学,可以看到中国人生活的风景”

□本报记者 王 杨

在9月5日至6日举行的中国文学国际传播论坛暨第六次汉学家文学翻译国际研讨会上,来自世界各地的翻译家、汉学家与中国作家时隔五年之后再次相聚,畅所欲言,交流彼此的创作和译介成果、经验,为让更多的中国文学作品走向世界贡献智慧。大家表示,这样的交流应该是文学的常态,也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向更多的国家讲好中国故事

2016年,突尼斯翻译家芙蓉和丈夫花费在中国工作7年的积蓄,成立了一个小型出版社,开始将中国各类图书翻译成阿拉伯语,面向23个阿语国家推广。在中方各单位的支持下,2018年,推广开始有所成效,在阿尔及利亚、突尼斯、摩洛哥的书展上,他们看到当地读者对中国图书产生了浓厚兴趣。“我发现阿拉伯国家的读者已经比较熟悉中国文学作品,今年的突尼斯国际书展上,更是有读者主动来询问是否有新的中国文学作品推荐,”芙蓉说,“因为通过文学作品,可以了解中国的各个方面。”她表示,翻译这条路困难不少,但翻译家要克服这些困难,“向更多的国家讲好、传播好中国故事,这是我们的工作和责任”。

“阅读中国文学,可以看到中国人生活的风景。”这是韩国翻译家金泰成从事中国文学翻译的动机之一。作家、诗人韩东认为,语言塑造人群,也塑造人的思想,因此文学翻译是非功利的,也最为广博和富饶。一种特定的语言,无不蕴藏着民族心理、历史积淀和人性密码。世界要了解今天的中国,没有比中国当代文学更好、更合适的途径。

作为一种语言艺术,翻译产生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接受方。作家刘震云表示,译者和读者对作品的不同理解,对于作家也是一种拓展和滋养。作家孙甘露提到,美国深度意象派诗人詹姆斯·赖特、罗伯特·勃莱等深受白居易及其他唐代诗人影响,创作了很多富有东方意境的诗歌,这些诗歌被翻译成中文后,又影响了中国当代诗人的写作。这一事例说明了翻译对于双方文化的深度影响,而面对这种影响,作家最为敏感。

在德国翻译家郝慕天看来,作者内心“最重要、最复杂、最令他骄傲的那些话”,是最值得翻译的。她强调,小说不是教科书,译介过去的中国文学作品一定要有好的外语表达,同时也要尽量保留中文原作的独异之处和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新力量、新技术助推中国文学对外传播

作家蔡骏在自己作品的翻译和传播过程中感受到,市场化的运作方式和推广渠道很重要,能够帮助中国作家、中国作品真正走进书店、走近读者,进入本地市场的主流视野。国际传播专家孙新堂长期从事中国文学在拉美的传播推广工作,在他看来,中国的西语学者、汉学家、海外出版社以及中国本土的相关机构共同合作,是较为常见的模式。在实践中他发现,利用当地主流媒介平台,通过与拉美高校、文学节、书展以及各国作家协会或文学基金会建立合作关系,邀请中国作家、诗人参与活动,能更好地增进双方了解,并形成较为立体的传播模式。英国翻译家沈如风注意到,2022年英美文学市场读翻译文学的读者愈加年轻化。他认为,未来年轻读者关注翻译文学的比例会更高,而读者群的扩大对中国文学在英美的推广也会起到重要作用。

阿乙、林森、马金莲、索南才让、孙频等青年作家畅谈了青年作家创作中的共性,比如从关注情节和故事转向更重视对现实、人生、社会和时代的挖掘;从对个体行动的描写尝试转化为对整体社会的描写;乡土写作仍然强劲的同时,城市书写也在崛起;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哲学与写作相结合,作品呈现出浓厚的传统韵味等。更为重要的是,很多青年作家都具备世界性的视野,具有与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人进行文学沟通的意识,也能够与世界产生共鸣。希望翻译家、汉学家能够加强对中国当代青年作家作品对外译介的关注。

也有翻译家、汉学家注意到技术发展对文学翻译和传播的影响。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让翻译家面临被机器取代的可能和风险,另一方面,他们也积极尝试以数字化时代的技术方法来推动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如在个人“播客”中介绍中国作家作品,以有声书或通过手机扫码等方式延伸对作品文化背景的阅读等。

科幻与网络文学的“出海之路”

近年来,在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过程中,科幻文学和网络文学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科幻文学过去更多地是被看作“英美文学”的一种,但在刘慈欣的《三体》获“雨果奖”之后,中国科幻打开了走向世界的局面,进入了不同语言的市场。青年科幻作家陈楸帆、宝树都提到,科幻小说超越地域、国别甚至语言,更多关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特性,使得它具有更多传播和接受方面的优势。但这同时也带来了另外的问题,即如何突出中国科幻的主体性,如何突破英美科幻的类型化,重建中国的科幻美学。中国的科幻作家可以将自身的独特经验融入创作,从新的角度来看待人类的共通之处,同时也需要作家与对中国科幻感兴趣的翻译家、读者、出版社等形成一个共同体,在讨论、思考和创作中,不断将中国科幻创作向前推进。

俄罗斯汉学家、翻译家罗季奥诺夫注意到,近几年,中国文学在俄罗斯的传播发生了数量和性质上的变化,当代小说被较全面地介绍给俄罗斯读者,200多位中国作家的400多部作品被译成俄文。有意思的是,天下归元、桐华等网络作家的作品闯入俄罗斯市场后,都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一些网络文学作品还拥有以年轻女性读者为主的大量读者群,经常在线上线下开展各种交流活动。罗季奥诺夫认为这种文化现象值得关注,它会影响到中国文化在俄罗斯的传播。

“世界文学”的意义进一步凸显

19世纪20年代末,歌德提出了“世界文学”的概念。到了21世纪的今天,“世界文学”的概念阐释虽几经流变,但其关键仍然指向通过翻译了解不同民族的精神和历史,指向文学的国际交流、接受和相互影响。

“我们已经习惯于阅读西欧文学,但是东方文学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就是它的可贵之处。”保加利亚翻译家思黛认为,每个国家对“世界文学”概念的贡献都不一样,自己翻译成保加利亚文的中国文学作品还不算多,但它们却正在更新着保加利亚的“世界文学”。翻译虽然是个人行为,但不同的翻译风格也是在创造不同的世界文学。至于不断被讨论的“中国性”还是“世界性”的问题,他认同作家曹文轩在主题演讲中所说的,关键是作品的文学性,“这是最重要的”。

“不一样”“差别”“不同”,这些关键词是交流的起因和原点,也是交流要达成的目标之一。美国翻译家金凯筠在课堂上建议学生读《今日世界文学》和《今日中国文学》两本杂志,她希望通过文学这条路,引导那些美国中部乡村的普通学生看到不同人的生活方式,看到与自己的成长环境不尽相同的文化和社会情况,让他们了解世界有多大,“这是世界文学最有用的地方”。不同文化的读者会在中国文学中发现和理解不同的故事、环境和叙述方法,更会发现大家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员的相似之处或人性相通之处,从而减少自我与他者的对立。如意大利翻译家玛丽亚所言,对意大利读者而言相对陌生遥远的中国文学,“其文学价值是全世界的”。

对于世界文学视域下的文学创作和传播,中国作家有着自己的判断。很多作家在写作和成长的过程中,都受到过来自世界文学的种种滋养,但对于作家刘亮程来说,真正开始写作时,读过的所有文学可能都不如家乡的一块土地影响更大:“当你把生活之地写成世界时,你的作品才有可能是世界文学。”

作家东西表示,文学打开了一扇窗,我们渴望交流,但有时作品的传播或接受确实是作家无法把控的。这或许会动摇作家的创作,但最终还是要写好自己想写的东西,只有足够强大的作品才能经得起翻译过程中的种种损耗。作家李浩说,要致力于让自己成为卓越的、真正有独特输出的作家,要摆脱任何一种影响焦虑,“写得更好一些才行”。

青年作家王威廉认为,“世界”是一个空间性的概念,在互联网时代,人们所生活的空间发生了剧烈复杂的变动,所有人都既生活在传统时空中,又生活在虚拟的网络空间。网络普及后,文学作品在世界中流动时,会承担很多传播信息的功能,而表达中国人对世界的认识、判断和思想,有意识地在人类文明框架当中写作,对作家尤为重要。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身上的担子其实比原来还要重,文学的意义在这个时代更加凸显。”正如作家李洱所说,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的沟通以及彼此间的交流,对促进文化和谐、对文化共同体的建设都意味深长。

2023-09-20 □本报记者 王 杨 中国作家与海外翻译家、汉学家共话中国文学国际传播 1 1 文艺报 content71726.html 1 “阅读中国文学,可以看到中国人生活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