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陈小手中篇小说《帘后》,《北京文学》2023年第9期:

如孔雀般生活

□陈 涛

发廊中,生病的女儿躺在床上,不远处的房内是母亲与陌生男人的交易。这是陈小手中篇小说《帘后》中令人瞠目的一幕。为了躲避这份长期以来虽心知肚明但是难以直面的窘境,女儿唯有装睡,并在她和母亲都已整理好情绪后醒来。

没有任何的铺垫,或者说是作者省去了太多解释的笔墨,我们只会看到来自她丈夫的打骂、邻人的鄙夷以及儿子的疏离。至于那些将她推至如此的原因我们无从得知。

丈夫盛怒之下带儿女搬至乡下求学,令她多年毫无儿女音讯。但女儿终究忍受不了父亲对母亲进而殃及自己的不断的言语羞辱与抽打,毅然去城里和母亲共同生活,于是故事便围绕着这对母女徐徐展开。

虽然女儿从小到大因为母亲而屡受欺负,但女儿依然喜欢和母亲在一起,从小时单纯的轻松快乐,到长久相处后慢慢明白,“可能假装所有的问题都不存在,假装一切事情都没发生,会让妈妈心里的负担减轻一点。”再到恋爱后对母亲的维护,并因为母亲而决然分手,所求无非是母亲的晚年幸福,生活平淡健康。这些细节的背后,无一不是女儿对母亲的深切依赖与浓烈深情。

同样,母亲也深爱着这个名为青青的女儿。从女儿幼小时被欺负后的哄爱,到女儿被丈夫带走多年后,再次找到女儿时小心翼翼询问是否想跟她一起生活,到随后多年的养育、保护等等,母亲是尽职尽责的。

读到这里,我们可以说作者书写出了母女之间历经磨难依旧澄澈深厚的天然情感,可仅仅是如此吗?当然不是。

如果我们读到母亲对女儿的倾吐,“能干的工作那么多,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一直在发廊干吗?”“没人逼迫我,我喜欢这份工作,不管什么人,都能让我感受到这份工作的快乐。我沉迷于这种快乐,也从来不关心他们所谓的道德。”作者借助母亲的口,向我们勇敢讲出了她所期待的活法,哪怕这为世俗所不容。在这一点上,年轻作者的写作姿态也是值得钦佩的。毕竟,文学并不屈服于道德之下,它需要冲破那些来自道德的束缚,从更宏远的视域审视众生万物。

在这个作品中,作者试图通过意象的对照方式来向我们展示他对生活与人性的探析。首先是“帘”,小小的一幕布帘,却将个人世界一分为二,帘前是“应该怎样”“不得不怎样”的生活,而帘后则是“我想如此”或者“我要如此”的生活。再次是作为动物的“鸡”与“孔雀”的对比,纵使从事的是不堪的职业,但是内心却视自己为一只孔雀。

作者将“孔雀”放置于作品之中,从而让整个作品充满了丰富的指向与韵味,并赋予了这个沉重作品以轻盈感。在作品中,“孔雀”的象征意义很多,譬如母亲对“孔雀”的向往,就是对理想自己的渴望与追求;作为舅舅的孔雀,如同母亲的保护神,它矢志不渝的陪伴,甚至为母亲而牺牲;母亲在发廊工作从不给人理发,只因她认为“有的人丢了头发会变成孔雀,这样就活不久了”。结尾处,母亲为了不给女儿的幸福带来困扰,选择剪掉头发,于是她变成了一只失掉冠羽的孔雀,躲在衣柜里,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迎接她的是即将来临的死亡。作者以冷静的笔触写出了母爱的伟大以及女性个体的悲壮。但不管如何,母亲终究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孔雀,即便丧失了冠羽依然美丽动人,从此她将在浴火重生中如孔雀一般快乐地生活着。

(作者系《人民文学》副主编)

2023-10-25 □陈 涛 陈小手中篇小说《帘后》,《北京文学》2023年第9期: 1 1 文艺报 content72078.html 1 如孔雀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