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理论与争鸣

文学是枚回旋镖

□范雨素

这两天刷视频,看到人说,文学是一种慢性病,潜伏甚久,渐渐发作。但是,文学对大多数人来说是青春期的躁动,不治自愈。

由此,我想到我的文学观。文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许可以这么说,文学是我童年用纸叠成的回旋镖。我童年、少年时期看过的一本本文学书,如一枚枚“暗器”,在我历经沧桑、伤痕累累之后,趁我回首刹那,射中了我的眉心,在我的头上拼贴出“作家”两个字。

在上世纪80年代,有相当一部分人信仰的是文学。那时,我还是个孩童,跟在大人身边起哄,装模作样看了很多书。到了90年代,文学地位江河日下,很多人把“信仰文学”改成“信仰财富”。我也觉得生存是第一要务,要好好赚钱,衣锦还乡才是正事。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能力跟不上自己的野心。我生存能力差,只能将就养活自己。于是,在一个个疲倦的深夜,我就拼命回想少年时看过的书籍,用故事中一个个主人公来安慰自己。后来,我参加了皮村文学小组。我刚参加学习时,学员不多,但张慧瑜老师并没有因为人少而放弃授课。我被慧瑜老师无私奉献的精神感染,陆陆续续交上了几篇作文。后来,意外地通过网络被很多读者知道。可以说,是皮村文学小组成就了我,是童年大量的阅读给了我文学的滋养。这些阅读也使我对人生的处境以及为人处世有了别样的理解。阅览过书中大千世界,心灵也慢慢随之强大起来。

每个人的认知都来源于其经历和阅读。因此,不同的人对同一个事物可能有不同的理解。我曾经看过好多博士写的返乡笔记。作为一个劳动人民,我看这些“返乡体文学”时,内心深处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们的写作中,大多带有一种俯视和哀其不幸的笔调。比如,有的作家认为农村青年超出自己的收入,在婚礼上奢侈消费,将之归因为虚荣心作祟,学城市青年的消费观。奢侈消费固然不值得提倡,但我觉得,这些乡村青年需要的只是“被看见、被尊重”。昔日的这些留守儿童,虽然现在长大了,但心里依然充满了被忽视的哀伤、愤怒,他们要通过“被看见”来弥补童年的创伤。

我的朋友,都是和我一样的家政工。我们经常一起聊天。他们靠每天辛苦劳动赚来的钱供孩子上学。我从我的朋友身上看到的,都是和野草一样生生不息的力量。所以,我喜欢作家王占黑的小说《空响炮》。作品讲述的是下岗工人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是像野草一样生长的小人物。他们都是平民英雄。他们在逆境中谋生,乐观坚强。

因为文学的缘故,我在两个世界里生活。一个是小说的想象空间,是个虚拟世界。我是虚拟世界的上帝。一个是现实世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现实世界里,我是一个窘迫之人。但我和我的那些朋友们一样,虽然不光鲜、不靓丽,但都是和野草一样有生命力的人。

2023-11-06 □范雨素 1 1 文艺报 content72242.html 1 文学是枚回旋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