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以绘画作喻，庄深的新作《脉》是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而非绚烂的油画；倘若以音乐作比，则是一阕二胡短笛演奏的民乐，而非一部长号钢琴伴奏的西洋乐。庄深以其对故土的浓浓乡情，对文学创作的执着追求，在出版了68万字的长篇小说《根》后，又创作了这部近70万字的《脉》，延续了以庄家为中心的家族叙事。《根》以抗日英雄的成长为主线，呈现其对家族之根的寻觅与守护；《脉》通过对新中国成立后坎坷历史的回溯，对家族的跌宕历程进行梳理与展现。

小说以江南溧水东庐乡庄家村、丹阳县、苏州市、常州戚墅堰及甘肃武威为背景，细致梳理庄、黄、袁、刘、李、金六个家族的命运发展脉络。在这幅历史长卷中，以散点透视的方式，生动呈现了河流街市、乡村阡陌、车马行人、民俗风情：庄家村的农舍柳烟、碧山农田，丹阳县的城墙集市、商铺大街，练湖农场的滩地鱼塘、稻田果园，戚墅堰机车车辆厂的铁轨纵横、钢花飞溅，刘家村的杏花野花、大树参天，苏州城的古塔石桥、流水小巷，甘肃武威九里沟的沟壑溪水、绿草奇花……作者如撑一叶扁舟，顺历史之流而下，从新中国成立到恢复高考，再到今天的开发区建设与生态农业观光园筹建，家族命运与发展被置于不同历史时期，生动呈现出坎坷历史中人们的追求与奋斗、人性的丰富与复杂。

传奇故事的书写形式，构成了作品的叙事张力。作者如泣如诉地讲述故事，如二胡、如短笛，演绎出家族传奇的情节跌宕与丰富。小说以抗日英雄庄坤林被害为叙事起点，以探究山寨离奇的玉石失窃案为暗线，以寻觅因与日本骑兵战斗而殒身的12位壮士骸骨为支脉，在六个家族的命运发展中，演绎诸多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小说将人物的不同遭际与命运，与共和国的历史融为一体，让个人的奋斗与追求与不屈不挠的民族性格交相辉映，呈现出具有民族史诗特性的风范。

作者以拳拳的乡土之情，在庄家与李家、袁家、黄家、金家、刘家的姻缘关系中，在各家族四代或五代的延续中，在充满地域色彩生活的描述中，刻画了形形色色的生动人物形象。如踏实精明、任劳任怨的乡镇干部李邱巴，清廉自律、朴实坚定的丹阳丝绸厂书记黄德胜，嚣张跋扈、见风使舵的村支书杨伢子，实干尽职、总念旧情的老革命钱场长等基层干部形象；不贪钱财、勤勉豁达的兰儿，如花似玉、任劳任怨的庄慕兰，泼辣絮叨、颇有心计的巧凤，颇有姿色、背叛出轨的明君，勤快踏实、雷厉风行的庄雪花，活泼性感、勤勉要强的金凤，矜持顺从、谨慎幽怨的袁依冰等家庭主妇形象；敦厚朴实、豁达坦诚的浇铸工庄维根，沉稳可靠、热情真诚的锅炉工袁唐平，敦厚老实、固执胆小的编筐工金富友，张扬跋扈、胡作非为的铸钢班长颜元元，重情重义、好打抱不平的编筐工独眼龙等工人形象；聪明谦卑、生不逢时的右派分子刘地，年轻漂亮、遭受凌辱的中学老师黄月英，话语不多、医术精湛的齐医生，知书达理、有情有义的袁旺松等知识分子形象；文质彬彬、聪慧执着的建筑承包队长庄福生，文静刚强、自我改造的下放知青庄英群，清秀可人、独自北漂的文学青年刘波，英勇无畏、壮烈牺牲的坦克兵庄二娃，聪明斯文、埋头创作的文学青年袁顺悟，坚定执着、投资支持同母异父的弟弟创业致富的金二娃，憨厚聪慧、精于设计的建筑工程师庄黑皮等年轻男女形象。作者以其丰富的生活积累与文学想象，打造了内容丰富的人物画廊。

（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杨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