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刘深、杨浥堃编剧,林熙越导演,刘端端、夏力薪、樊尚宏、种丹妮等主演,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演出,人民法院新闻传媒总社联合出品的话剧《鼓楼那些事儿》,以北京东城法院典型人物冯晓光与西城区社区巡回法官赵海为原型人物,塑造出了一个性格阳光的“背包法官”赵晓海这个舞台艺术形象。在笔者看来,这是一部久违的,贴近真实生活、贴近百姓,有着浓郁北京生活气息和人物风貌的剧作,让观众通过话剧艺术的方式,走近可能是极为日常却又别具深意的生活之中,从中透视和品味关乎情与法的种种世象与人情,体察和了解万家灯火中的法律工作者们所付出的苦心与汗水。
生活中,林林总总的各类矛盾与纠葛总会纷至沓来。那些看上去并不惊天动地却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家长里短,无日无之、接连不断地涌现,给人们带来无尽的困扰与忧烦,而这或许就是生活的应有样态和基调。这些轻重有别、是非难定的凡人琐事,往往介于法律与人情之间,因此自然涉及一个重要角色:法官。而该剧就选定了一个特殊坐标:鼓楼,表明其地理定位是处于北京中轴线的胡同;而“那些事儿”则并非是寻常视角下所惯见的北京生活,而是与法律紧密相关的那些人和事,进而以精心选择的典型案例来进行构剧和解剖,建构起一部洋溢着浓郁北京烟火气的引人入胜的话剧佳作。
从观剧的实际感受而言,这是话剧极少表现的题材和人物。剧作的生活场景不是人们常见的威严法庭,而是放在接地气的鼓楼苑社区;以剧作主人公赵晓海为代表的法官们,也不是人们印象中那样穿法袍、拿法槌,而是每天骑着电动车、背着国徽、走街串巷,“在百姓中间,离群众最近”的在社区巡回的“背包法官”。这些法官天天面对的,是主动迎上去或是百姓找上门来的各种司空见惯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大小纷争和人情冷暖之事。通过人物之口反映出的,是这些法官们“忙一上午了连口水都没喝”的工作常态。也因此才会有这样的成绩单,即整个法院一百多人,一年办案竟达10万多件,光赵晓海一人一年就处理纠纷2700多起。通过这一数据可以体现出基层法官在社区民生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正是他们“入社区千万家,管群众身边事,解百姓心中结”的平凡而又非凡的作为,充分证明了我国司法制度的独特优势和依法治国取得的历史性成就。
剧中设置的一系列事件或纠纷,看起来都是人们经常遇到的寻常之事,但又都需要赵晓海们为之付出极大的热心、耐性与智慧。无论是金奶奶砍了自家栽的树却被按规罚款15000元,赵晓海通过调解让其在街心公园补种10棵树苗作为补偿;抑或是开出租车的钱瑛追尾周传雄的奥迪车,赵晓海以请来周传雄家人金奶奶诉说其生病受到钱瑛救助之恩而化解了两人的矛盾;无论是在王家房产继承问题上,赵晓海洞悉王大爷、王大妈、王凯、陈玉婷等人物各自背后的心理动机,圆满有效地解决了困扰这家三代人的难题;抑或是吴德普因汪斌弄破了他的裤子,过分地要求其赔偿3000块钱,赵晓海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诫进行了调解;无论是周俊波和于海燕的家庭矛盾导致婚变风波,赵晓海以冷处理的方式及女儿周小雨的诉说,使夫妻二人得以重新认识自身并重归于好;抑或是遇到装地锁占车位、砸人车玻璃、遛狗咬了人之类左邻右舍之间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争执与碰撞,赵晓海们均进行随机性、合法合情的解释与解决。剧作通过这一个个交错发生、展开和化解的事例,生动表明赵晓海们所担当的法官角色,始终处在各种生活矛盾与纠纷的旋涡之中,各类司法案件也穿插其间,需要他们谨慎地面对、梳理和处置,使其消弭于无形。剧作对此进行的抽丝剥茧般的艺术表现是令人信服的,也是赏心悦目的,富含着扣人心弦的法理和情感力量。
客观而言,赵晓海们所面对的“那些事儿”可能是易于解决的,但更多的问题解决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这检验着他们所具有的法律素质和人格素养。剧中的赵晓海既是有缜密法律思维的理性法官,又是一位观念新、有个性的人物。因此,他既善于从法理的角度处理问题,又懂得人情世故的“老理儿”,在处理具体问题时总显示出追根寻源的可贵思路,寻找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策略和技巧,使得许许多多棘手的难题在其苦口婆心地巧妙调解和人性化的司法过程中迎刃而解。作为年轻法官的代表,他总是想帮人们把矛盾解决在源头,让更多的家庭和邻里不伤和气,并通过协商的方式来解决纠纷,希望让全社会都能和谐和睦相处。这之中既要讲原则,又要讲变通,既要显机智,又要显严厉,其多样灵活的执法风格和处事方式,反映出基层司法者们是怎样在严肃的法律与温暖的人性之间解决矛盾纠纷的,可以说,他们所书写的司法历史,既是惊心动魄的,也是赏心悦目的。剧作富于艺术魅力的戏剧性呈现,其意义不仅仅在于进行普法教育,而是透过一系列典型案例的产生与消解,塑造出了可亲可敬、有血有肉的新时代法官形象,并以此构成和展示感动人心、给人启示的社会人生图景。
剧作在事业线以外还设置了一条情感线:作为基层法官的赵晓海,其工作始终不被同样是法学院毕业却选择从商的女朋友许林所看好,且被强势地要求他于继续留岗和随她而去之间作出选择。“你要是不跟我去上海,就不用来机场接我了”,这种最后通牒式的话语,无疑深深地刺痛了赵晓海,使其陷入彷徨与矛盾之中。许林这个人物的设置,是在时空上增添了戏剧开放性的人物关系和现代性的色彩,既有调节戏剧叙事节奏的功能,更表明赵晓海是如何一方面从事所热爱的职业,为社会履职尽责做贡献;另一方面在坚守与割舍之间,承受着怎样巨大的情感压力。当获悉许林乘坐的航班出现意外状况时,他内心的牵挂与焦虑被推向了极致。而许林的最后平安归来,特别是两人的情感转圜,则是在峰回路转之后实现的。那般本已有之的炽热恋情和重逢时的忘情表达,都使观众感到了戏剧所赋予的又一重温暖。
该剧对戏剧环境的营造也是颇具特色的。灰墙青瓦的老北京胡同和金光灿灿的国徽一起出现在舞台上,突出强调了人物活动的规定情境。旋转舞台根据剧情需要进行富于匠心的转换,形成了多重叙事空间和心理空间,增添了视觉感受上的丰富性和多样性。而葡萄藤、石墩子、大槐树等元素,展现了北京典型的环境特征,所接通的是来自胡同的生活地气。音乐、灯光等手段的运用,则有力地烘托和揭示出剧作的生活氛围和人物的心理层次。从而也使该剧成为一部真实、饱满、动人,具有较高思想艺术品质的新创话剧佳作。
(作者系解放军原总政治部艺术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