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王祥夫中篇小说《西北有高楼》,《长城》2024年2期

看见被遮蔽的“她”

□孙熙悦

《西北有高楼》是王祥夫的中篇新作,作品包含对时代变迁与个人命运的思考,平静的笔调下有着振聋发聩的穿透力。王祥夫以笔作灯盏,穿越历史尘雾探照人性幽微,又将破碎的人心缝合,绝处逢生。小说时间跨度很长,涉及诸多历史事件,以“傻子”张家大妞为原点,讲述西北角楼群居民的思想变化、身体遭遇和生活日常。

《西北有高楼》中承担主要叙事功能的人物都是女性,王祥夫着墨最多的角色也都是女性:“傻子”张家大妞、张家女人、许凤锁、朱姨、刘主任、“侯不忘”……面对苦难,她们有的保持天真、不谙世事(“傻子”张家大妞);有的被封建生育价值观困住身体和思想(张家女人、吕姨);还有的保有最初的善意和初心,以韧劲抵御无常,在琐碎的世事中自我疗愈,摸索出路(许凤锁)。《西北有高楼》是一篇读起来让人不轻松的小说,这种压抑感来自历史自身的沉重,以及被遮蔽的“她们”所迸发的生命力量。

被遮蔽的“她”是无名的,“她们”总是被隐去姓名而冠以夫姓存活,这是对个体身份认同的抹杀。朱姨不姓朱,她男人姓朱,因此人们都跟她男人的姓叫她朱姨,甚至于最后许凤锁在回忆旧事时都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胡锦秀这个名字到了小说的末尾才出现,仿佛坏事做尽的朱姨才是血肉之躯,而胡锦秀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同样,吕姨也不姓吕,她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许凤锁是例外,作者叫她许凤锁,大妞喊她许姨,她没有失去自己的姓名,身上亦保有人性最初的善。如果说朱姨和吕姨是作者捕捉到现实对女性身份的抹杀,那大妞和许凤锁便是作者预设的两种出路。大妞是世俗人眼中的傻子,这意味着大妞是不被世俗价值观念定义的,是超越性的存在。像许凤锁说的,她是一个“没有世界观”的人,悲剧上演时大妞始终淡漠地旁观,总是“两只手平放在腿上,手心朝上”。这也是大妞这个形象的象征意义,如同一尊神圣的容器,毫无波澜地接纳生活给予的苦难,不反抗,不拒绝。最终,大妞灵魂的出口是成为一个母亲,等待不知何时归来的小萨。

小说中总是出现“世界观”这个词,王大义暴打朱姨时说,“我非要把你们的世界观给你们打过来不可”;王大义死后,许凤锁直言“我的世界观变了”;面对老二的情感生活,许锁凤质疑:“你的世界观怎么是这个样子,现在真是一人一个世界观。”老二笑说“现在谁还提世界观三个字”。世界观是指处在什么样的位置、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与分析事物,是人对事物判断的反应,是人们对世界的基本看法和观点。因此,世界观具有社会性和时代性,同时能反映时代面貌和社会风气,是人们约定俗成的“观念”。吕姨和老张女人是被“男尊女卑”世界观驯化的女性,她们将生命的延续和生存的价值寄托在生儿子身上,不断承受身体和心理的煎熬,直至为之付出生命。

小说最后,大妞在半真半实中听到小萨对“妈”的呼喊,与“侯不忘”初次归家登上阳台呼唤母亲的身影重合,形成叙事闭环。尽管描写了太多人性至暗,作者依然对世道人心存有希望,许凤锁对大妞的关照、四妞对“家”和那段模糊历史的“不忘”、四妞对大妞的守候……王祥夫“看见”被历史和时代遮蔽的“她们”,从封尘已久的记忆中,挖掘温暖人心的力量;在岁月轮回中,洞察超越现实局限的自我救赎。

(作者系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生)

2024-05-31 □孙熙悦 王祥夫中篇小说《西北有高楼》,《长城》2024年2期 1 1 文艺报 content74802.html 1 看见被遮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