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杰
近年来，网络作家不断投身到现实题材的创作中。或许，回归现实的网络文学创作者还未能像经典的现实主义那样具备揭示社会本质、人生真相的深邃目光，但他们仿佛从幻想的天地归来，积极捕捉时代风云，并为这个时代取得的辉煌成就所感动。网络作家我本疯狂的《铁骨铮铮》就是这样一部质量上乘的现实题材网络文学作品，小说取材于银西高铁建设这一时代大事件，塑造了铁骨铮铮的高铁建设者谱系，实现了对中国式工匠精神的网络文学表达。
立意崇高 格调铿锵
中国高铁建设是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中的大事件，也因其取得的伟大成就而成为国家形象、时代精神的象征。由于是向“苦瘠甲于天下”、地质和气候条件都十分恶劣的大西北地区拓展高铁线路，银西高铁建设十分艰巨，其建设过程中蕴藏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我本疯狂原是兰州铁路局职工，曾参与了银西高铁的建设工作，成为网络作家后又擅长以热血澎湃的笔调书写战斗故事。因而，银西铁路建设者艰苦奋斗的事迹自然地引起了我本疯狂的情感共鸣，化作其创作题材。
小说立意的崇高性集中地体现在人物精神境界的塑造上。通过塑造主人公形象来集中体现作品的精神主旨，是小说创作的常见方式。《铁骨铮铮》不是仅仅塑造主人公一个人的形象，而是通过对王忠国、刘建和吴振涛师徒三代人的形象塑造，展示了中国铁路建设者的工匠精神和这种精神的代际传承。如果说王忠国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生命实践点亮了工匠精神的火炬，那么刘建则用中流砥柱般的表现成了火炬的传承者和守护者。他们的高贵品质启示和温暖着吴振涛这样的接班人，让他经历挣扎、经受考验，完成了思想品质的淬炼升华。因为写活了工匠精神的代际传承，这部小说也就自然而然地展现出工匠精神的内在生命力。
还需看到，《铁骨铮铮》抒写的工匠精神不是什么舶来品，而是“匠工蕴道”这一中华民族工匠技艺世代传承的价值理念。而且如小说的人物塑造所揭示的，自王忠国始，中国铁路建设者的工匠精神不仅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精益求精的品质追求，更是将其与家国情怀、人民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具有更为崇高的奉献性内涵。因此可以说，《铁骨铮铮》并非是对工匠精神的泛泛讴歌，而是对中国式工匠精神的虔诚礼赞，无怪乎读者称它表现了“刻写在铁轨上的中国精神”。
“铁骨”的双重含义
《铁骨铮铮》之“铁”不仅指向“高铁建设”这一题材，还寓意主要人物如钢铁一般坚定与刚毅的性格。主人公刘建就是一条“铁骨汉子”，他做事极有原则。不管在工程建设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地位起落，他都始终坚持对工程质量严格把关。小说用多个情节来体现主人公的原则性，例如写到他为确保工程质量而坚决反对压缩工期，甚至不惜顶撞、得罪上级；还写到他为了确保桥桩浇筑的质量而坚定抵制徐老板的利益诱惑，勒令其返工。这些情节充分表明，无论是权力还是金钱，都无法动摇刘建对原则的坚守。
小说还凸显了刘建敢于担当的品质。遇到棘手难题时，他迎难而上。师傅病危倒下后，他毅然承担起了总工程师的重任，将整个工程扛在自己肩上。发生了事故，他没有推诿回避，而是主动承担起责任，接受处分。这一品质是如此的突出，他才会被人算计；也因为这一品质的突出，他才能够得到自治区委书记的欣赏，重新迎来事业的柳暗花明。除了坚持原则、敢于担当，刘建还有机智勇敢的一面。小说用勇斗狼群、解救女友这一情节充分展示了刘建的冷静坚韧、有勇有谋，这是“铁骨汉子”的又一体现。
作者在塑造刘建这一人物时，注意书写其性格的发展。他在经历情感打击、事业挫折时，也曾表现出犹豫、彷徨，但作家没有因为想把他塑造成“铁骨汉子”而回避这些方面，而是把它们都表现出来了，并让主人公在其师傅的感染、生活的历练中逐步成长起来。这样写不仅让人物的崇高品质变得更为可信，而且也让人物更富于生气，让人感到他不只是一名“铁骨汉子”，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新时代青年。
刘建能成为一名“铁骨汉子”，离不开师傅王忠国对他的指引和熏陶。可以说，刘建的坚持原则和勇于担当，都是秉承王忠国的优秀品质。作为一名老铁路人，王忠国身上有着更为浓厚的家国情怀，这份情怀甚至可以化为一种事业上的执念，让他不顾个人安危，忘我地投入到银西高铁的建设中。因为深受师傅感染，刘建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人格魅力，并影响到吴振涛这样的新一代铁路人。吴振涛的形象虽然着墨不多，却不可或缺。小说描写他历经挣扎，终于“铁骨”渐生，实现了对中国式工匠精神代代相传的生动表达。
由于习惯基于通过所谓“人设”来创作人物，网络小说并不擅长刻画内心丰富、性格复杂的圆形人物，但却能够把已设定好的人物性格的主要方面表现得非常鲜明、突出。我本疯狂笔下的王忠国、刘建等就是这样，他们被刻画成铁骨铮铮的好汉子。他们或许不是圆形人物，但也绝不是扁平人物，或许，我们可以称他们为有棱有角的“棱形人物”。
不忘故事性和趣味性
网络作家习惯了凭借“脑洞”来编故事，因此网络小说的叙事总是曲折离奇、跌宕起伏。这种叙事上的传奇性、趣味性正是网络小说的魅力所在，对读者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现实题材网络小说因为内含生活逻辑，从根本上规约着它的叙事，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可以任意驰骋之地。我本疯狂曾坦言，在创作《铁骨铮铮》时也碰到了类似的困难。要写好现实题材网络小说，必须有叙事方式与策略上的调整，做到既坚持现实题材所要求的写实性，也兼顾网络小说阅读所需要的可读性。
《铁骨铮铮》采用主线与支线交织的方式编织叙事。小说主线围绕协调解决农村征地、银市黄河大桥和银市站改两个重难点建设展开叙事，这三个方面涉及矛盾协调、质量把关和调度调控，是工程建设难中之难、重中之重。把主要人物放到这样的典型事件中去塑造，能充分展示人物的业务能力和精神面貌。能做到这些方面，是因为作者对铁路工程建设生活非常熟悉，这是现实题材创作成功的一大关键。同时，小说的几条支线着力刻画职场内部的权力斗争、不同人物的情爱纠葛，这有利于制造戏剧性冲突，也大大增强了小说叙事的曲折性、跳跃性。此外，勇斗狼群、解救女友的情节也满足了网络小说阅读对传奇性叙事的需要。
《铁骨铮铮》故事主线根据题材特点，抓住重点、难点事件来正面展现银西高铁建设的艰巨性，凸显了现实题材的写实本色；同时，与主线相穿插的故事支线则抓住了矛盾焦点来书写情感纠葛、职场斗争，叙事节奏明快而不失趣味性，满足了网络小说读者对可读性的期待。而且，如此多线的交织，也有力呈现了铁路建设生活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传递出健康的事业观与爱情观，是与其主题、题材高度契合的叙事方式与策略。应该说，《铁骨铮铮》所采用的这种主线、支线相互交织的叙事方式，既适应了现实题材的书写要求，也保留了网络小说的叙事特质，对于仍然在探索中的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创作而言是有启示意义的。
[作者系贵州财经大学教授，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网络小说读者批评研究”（23XZW037）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