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作品

茶歌小镇

□林晓云

莺飞草长阳春三月,春意萌动。

又是一年芳草绿。

在春绿迷蒙中我来到了江南茶歌小镇,一出车站,到处弥漫着醉人的香气,香得雅致,香得婷婷袅袅,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美。那一夜的梦,都熏满了茶香。

第二天我想去细究香气的来处,老板娘告诉我来得不是时候,泰顺一年一季茶歌大赛刚刚结束,热闹看不上啦,可以上《采茶舞曲》纪念馆了解茶的今生今世的故事。在她的陪伴下,我步行一段路,跨进一座二层古色古香的纪念馆。

厅里的屏幕上正滚动着一首美轮美奂的《采茶舞曲》: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哥哥呀,上畈下畈紧插秧

妹妹呀,东山西山采茶忙

插秧插得喜洋洋 ,采茶采得心花放……”

这首泰顺县歌《采茶舞曲》,作为浙江民间小调,在2016年亮相G20晚会现场,在西湖最美的夜色中,漫山遍野的采茶女,令整个西湖都随之轻盈律动。空灵清透的音律刷爆朋友圈,惊艳了全世界。

这首《采茶舞曲》是已故的著名音乐家周大风先生1958年在东溪茶歌小镇蹲守而作的成名作品。周恩来总理亲自指导修改。半个世纪以来,这首由周大风作词作曲、具有浓郁江南风味的歌曲,不仅全国人民耳熟能详,还在全世界发行了100余种唱片、磁带和CD等,1983年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亚太地区风格的优秀教材”。周大风音乐创作的灵感源泉,来源于那云雾缥缈的山峦、泉水叮咚的溪流以及欢声笑语的采茶人。

出了音乐大厅,沿着一道道沟、一道道蜿蜒山路,我看到错落有致呈梯田状排布的茶园,一丛丛、一片片齐整如绿毯。在它四周飘荡的一滴滴雨的精灵,小得看不见,却蒙蒙地落在面颊上,凉凉的,潮润润的。那精灵活跃起来,聚集起来,似飘逸如仙的雾。一颗颗亮晶晶的小珠在绿叶间跳动。林中的茶树透足了水的绿气,让它毫无顾虑地自由生长。它的存在又为其他的生命提供了优越的环境,尤其在这细雨蒙蒙的时刻,雨儿滋润着万物,林间所有的生命都在雨的精灵中,变得那么柔软和拥有那么多的情感,雨润万物,皆生灵性呐!

丰收在望,绿油油的茶树生机勃勃。我弯下腰,摘下两叶一心的茶叶,送进嘴里品味着。茶园是有声音的。听,清凌凌的山泉和鸟语是她的旋律,茶歌传递着她的妙音,茶香飘逸着她的灵魂,绿色是她永远不变的韵味……

一排排茶树,整整齐齐地排成队,微风拂过,摇曳着它那婀娜多姿的躯干。充满春意的山梁,花草种类是何其多呀,他们高矮不一,品种各异。它们不是固步自居,而是盘根错节,在同一个空间里,按自然规律吮吸着养分。这是一个多么和谐的世界,不分地位,不分种族,共同享受春意之美,共同享受生命之美,这,就是对生命最好的诠释。

雨后清晨的太阳,那么可爱地从东山升起来,阳光洒进了村子后的茶山坳。春茶萌动了,春意荡漾了,密匝匝的嫩绿飘香的茶芽儿,一夜就长起来了,就像故乡少女合拢的嘴,含风噙露,似乎隐隐潜藏着鼓鼓的心事。一垄一垄的茶树,柔媚地写着江南嫩绿的诗行。任风吹雨打被太阳晒久了皮肤裹住了强壮的筋骨,一年又一年,茶树依然屹立在那里,含笑注视投来的眼神。叶片摇动着采茶姑娘的情,使之萌动着心。这时娴静而略带诗意的采茶女翩然地如约而至了,成群结队,采茶女走向茶山摘茶,双手一左一右,一仰一起,双手像两只敏捷的小鸡,飞快地啄茶树上的嫩叶,看得让人眼花缭乱。指尖在枝杆间起落,犹如拨动嫩绿的琴弦,韵律荡漾在寂静的山坡和山冈,笑声传遍山野。

我在这“绿”的海洋里不停地穿梭。茶叶的尖尖的芽儿,多么嫩呀!细细长长的,顶端还有些含苞欲放的味道。从茶叶的头部掐尖摘下,这绿青得逼人的眼。隐隐的歌词,古老而悠扬,似乎极为遥远,但却又在邻近。

用竹背篓背回家的茶叶,经过细细的文火烘热,放进大木斗里,再由采茶女光着脚翻踩,直到踩得茶叶服服帖帖出汗为止,最后烘干贮藏。苏东坡有诗云:“从来佳茗似佳人。”不错的,故乡茶的采摘、烘焙、贮藏,其间要经过采茶女无数次的翻动和揉踩,是采茶女赋予了故乡茶碧绿盈翠的灵魂和恬静的味道。于是才有了关于煮茶的“诗卷茶灶”、品茶的“两腋生风”,才有了陆羽的《茶经》盛传不衰。

纪念馆馆长说泰顺人都十分喜欢饮茶,在当地更是把茶作为待客的最佳礼仪。泰顺有首民歌:“未曾提酒茶端来,未曾吃饭茶在先;茶叶虽小分量重,人情全在碗中。”客人来,泡茶是头等大事,可以不请客人喝酒、吃饭,但不能不请客人喝茶。

每年春天,每家都有当年的新茶。据说是要谷雨以前采来的嫩芽才好。采来后,细细地烘了,密密地封了,锁住那一丝香气。每次泡完茶,一定要细心地把茶叶袋扎紧,把茶叶罐封好,存放的地方也不能有任何有气味的东西,不然会“串味”,伤了茶叶的清香。

泰顺产茶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元代时期,先后被列为全国茶业百强县、眉茶出口基地县、“中国茶叶之乡”。泰顺茶叶畅销天津、上海、营口等地,远销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各国。清代,泰顺茶叶被列为贡茶,嘉庆十五年作为主要名茶,载入《中国名茶志》。

一株株茶树、一个个茶园,绘就了一幅幅产业兴、百姓富、生态美的幸福画卷,也铺就了一条前景广阔的乡村振兴之路。是丰美的茶园为茶农们长出碧绿、长出希望、长出温饱、长出富足与小康。一棵植物,改变了一个地方、一群人,富足美好了这个世界。正是这些不涉喧嚣、宁静坚守的力量,创造了一棵植物的盛世传奇。

2023年,泰顺县茶园总面积达9.1万亩,茶叶总产量4200吨。茶产业已成为泰顺重要支柱产业和农民增收的主引擎。茶就这样伴随着泰顺的历史变迁、世事浮沉,如凤凰涅槃,历久弥芳,馨香四溢。

2024-08-21 □林晓云 1 1 文艺报 content76055.html 1 茶歌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