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从何而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诗的意境,感悟起来如此简单,一个字句即可触动心弦,只是企图解释,灵性又玄妙。诗意在世间本就存在,语言与修辞,不过是其载体。语言,最初是用于描述,为尽可能表述准确,必先观察事物本身。以月亮为例,月相,是新月、眉月抑或满月。月色,是皎洁、涅白抑或黯淡。需形容词及其他词性加以修饰,而探寻诗意并加以描绘,本身就是作诗的过程。
诗的语言,如月光一般,是朦胧的、隐约的、含蓄的。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各异,表述也千姿百态。写作者追求准确表达,运用语言来定义或定性。其性质越趋近,想象空间越狭窄,诗意也随之衰减。千里共婵娟,如果大家举头望见的,不再是彼此眼中不同的月亮,而是一轮形状、大小、亮度一致的月亮,世界将多么乏味。
营造诗意,可视为对语言追求极致的行为。表层含义明确后,继续探究其引申或象征,以试图突破语言的界限,进一步将语言模糊化。看似写景,实则抒情。看似记物,实则言志。诗中不乏将月亮与思念、落叶与惆怅、雨天与伤感联系起来的句子。这类意象,天然地易与人类的某些情绪产生共鸣,故而被广泛使用,逐渐形成固定搭配的同时,也失去了新鲜与神秘感。自古以来,诗人们苦寻极致,谓之“炼字”,几乎穷尽直觉范围内所有可用的意象。当一条路快要走到尽头,便要寻找新的方向,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发掘语言之间新的化学反应。到了新诗阶段,为了求变,更为先锋的句式技法被开创出来,而含义是藏匿于字面之外的,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导致一部分诗晦涩难懂。
我最早创作诗歌,大致从中学时期开始。一来可能受到家庭环境熏陶,从小对文字与写作感兴趣。二来,遇到了令我记忆深刻的语文老师。有一度,我还迷上了流行音乐歌词。当时周杰伦的“中国风”风靡,相较旋律,我更喜欢研究歌词。除了歌手,更想了解填词人是谁——林夕、方文山、姚若龙……在中国古代,诗词与乐曲是密切相关的,比如词牌就是伴曲而唱。这两者对我来说,也算某种启蒙。正是最初这份热忱,我开始尝试写一些东西,也经历过“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过程。这一时期的诗作,接近文字试验。如今看来,虽显幼稚,但那种尝试是一种训练,也是写诗的源动力。
以我拙见,古时诗人在斟字酌句的方面已臻极致,好比当代的古典主义音乐,已很难超越鼎盛时期的贝多芬莫扎特们。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诗歌也在演变。只不过,对于中文诗来说,其变化并非一脉相承,而是“拦腰截断”式的。因“五四”新文化运动,现代诗很大程度受到了欧美文学影响,使其与中国古诗的意趣有较大差异,反而更像是用中文所写的西方诗体。现代诗不拘于传统格律等“规范”,形式自由,无论什么“材料”皆可入诗。更重要的是,因其灵活的书写方式,故适合引入更多的意蕴及思考。现代诗的表达是多元的,有抒情叙事的,也有批判且富有哲思的。
诗歌伴随了我的成长,从出国留学到羁留于海外生活,心境随之发生变化。我不禁反思,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题材更值得去写。于是重新看我的诗,也开始重新看世界。
《还没天亮的早晨》这本诗集梳理编排为六辑。辑一,“创世”,蕴藏着我对宇宙乃至时空的想象和解读。辑二,“还没天亮的早晨”。在无尽的时间中,挑选了最感惬意的时段——夜晚进行倾诉。当城市的聒噪消散,暂放生活的琐碎与忙碌,灵魂得以喘息,才能听清自己内心的声音。辑三,“一首歌,一座城”。这组诗主要记录了我出国留学或旅行途中,对城市的印象与心得——伦敦的雨,东京的风,香港半岛的夜,布里斯班的焰火,以及初抵纽约的种种感受……辑四,“理想生活”。目光从世界、城市的宏大叙事,聚焦到日常。一扇窗,一件旧物,一把老椅子……可能过于熟悉平常的物件,往往使人忽略了其饱含的诗意。辑五,“古诗里的爱情”,融合了我一度喜爱的古诗及中国风元素。辑六,“关于爷爷的回忆”,以长诗表达对爷爷的思念。感谢一路上所有人的支持及鼓励,这些散落的诗才有机会聚拢,以诗集的形式问世。同时,也希望读者能从中找到一两句喜欢的诗。如此,作为一名初出茅庐的诗人,便感到莫大庆幸了。
(作者系青年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