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河是出生于贵州的仡佬族诗人,那里有莽莽山海,风在树梢歌唱。弦河早早踏入社会,在经历过生活的洗礼后,他开始从文学层面思考生命的意义,思考生与死的关系,追求对生命更高层次的理解。他的诗歌远观起来敏感纯净,细察之下有热情和生命力蛰伏其间。缠绕处常流露隐秘忧伤,克制的叙述背后俨然有波光潋滟。他以不易觉察的方式靠近人类的内心,唤醒我们关于温暖的朴素回忆。
弦河的生命意识,使他能超越日常琐碎,审视生命的广阔维度。“殊途同归的轨迹/从遥远的时光中捎来书信/我的存在是否只是/长河搁浅的容器?”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是否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和冲刷?那些漂泊的人生,在诗人面对新的价值抉择时,悄然转化为一种危机意识。诗人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努力进行自我探索与反思。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被某个问题困扰,希望以诗歌形式的揭示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独特的生命体验,促使弦河在笔端构建了一个不甘就范的抗争者形象。生命中无法回避的困境,也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可以促使人成长,让人在逆境中找到希望,进而更加深刻地理解和拥抱生命。在追寻生命的过程中,诗人时常会被失意的情绪笼罩,但他从未止步不前,而是以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向读者展现了他对生命价值的执着追求。他在很多诗中都表达了这样的想法: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勇敢面对困难与挑战,坦然接受成长过程中刀子插在身上的疼痛,才能使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才能走出生活的困境。
“我的生命是断节的/埋在土里时/只想着发芽/发芽了又想着开花/开花了又想着结果/结果了又想着/种子会落向哪。”诗歌传递出的是生命的连续性和完整性,从埋在土里到发芽、开花、结果,每个阶段都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共同构成生命的完整过程。在追求理想生命形态的过程中,弦河敢于将目光投向死亡。在弦河笔下,生命的形态既有激昂向上的“生”,又有泰然自若的“死”。“出门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响接着一响/比出生时的啼哭喧哗。”这是一种生与死的对立,原本象征欢乐与喜庆的鞭炮,在此刻的送葬仪式上承载了太多悲伤。弦河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与婴儿初临人世的清脆啼哭相提并论,直接引出他想要表达的生死观,即对生命起源的敬畏和对生命归宿的尊重。
从哲学层面看,生与死是对立统一的,二者是同一问题的不同方面。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而是生命存在的必然形态。弦河以自己对生命的见解,表达了对生命的热爱与追求。“在这片土地上,我成为父亲的时候,父亲又成了孩子。”家庭角色的转换,诠释了生命循环的内涵。“我”、父亲与孩子构成了时间、生命、传承、变迁的宏大叙事,隐喻了一个人的一生。这里的“生”不仅是生命的诞生,更是生命状态的不断更新和转变,“死”也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旧有状态的消逝和新开始的孕育。
现代社会,人往往在孤独的旅程中向内探索,寻求源自内心深处的力量。这一过程实际上是在试图摆脱对外界既定价值的依赖,勇敢展现自我的存在意义。随着自我的觉醒,一系列精神上的挑战悄然到来,它们源自自我认知的迷茫、价值判断的困惑和未来道路的不确定,这些挑战使弦河更加深入地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实现心灵的成长。正如其诗中所写,他要寻找“一座完全属于我的花园”,这里的“花园”指弦河内心的理想世界,也指弦河对归属感的渴望。
当对生命的深切呼唤进入到潜意识深处,它便以一种强烈而纯粹的形式在爱情中得以体现。对“爱”的渴望被无限放大,人们希望在爱情中弥补过往的缺失。“想在西湖/遇见一个一见就心动的女子/她为我而来/所有的欢喜应该是/你站在她的面前/你就知道要去向哪里。”这首诗洋溢着对浪漫邂逅的憧憬和对纯粹爱情的渴望。西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爱情圣地,弦河渴望在这充满诗意的湖畔遇见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诗中蕴含着弦河对爱情与人生目标的双重寄托。而在深思熟虑后,诗人将个人激情转化为更为深沉内敛的力量。弦河怀着一颗真挚澄澈的心,以诗歌的方式讲述对理想的顽强坚守,宛若一条记忆的河流,历经波折而不失壮美。
(龙潜系贵州民族大学西南文化研究院院长,沈欢系贵州民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