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 邦(《雨花》主编):我也是里下河作家,能参加此次研讨会感到特别荣幸。里下河地区文脉源远流长,从古至今涌现出众多优秀作家和作品,如施耐庵的《水浒传》、汪曾祺先生的作品以及当代毕飞宇的作品等。如今,里下河地区的青年作家群体性亮相中国文坛,成绩显著。毕飞宇曾在《雨花》担任编辑,他的很多重要作品就是在编辑部创作的。里下河地区因水的特性,具有开放、兼容并蓄的精神,这与文学艺术的本质相契合。我们既要从里下河出发走向世界,也要以世界的眼光看待里下河,这样才能使作品超越地域和时间的限制。我希望里下河地区的青年作家能与《雨花》共同成长,不断探索创新,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创作出更多具有审美价值、能够经受时间考验的经典作品。
韩松刚(江苏省作协创研室副主任):我主要以汤成难的创作为例,谈谈对“区域与拓展”这一话题的想法。汤成难的写作在多个层面体现了拓展。首先是空间上的拓展,她的小说地理空间涉及里下河地区和西部藏区,这种空间上的差异形成了作品的异质性,为读者带来了独特的阅读体验。其次是文学谱系上的拓展,她的作品与高晓声、陆文夫等作家在一些共同话题上有所呼应,比如对房子这一主题的不同呈现,丰富和深化了这些文学传统中的命题。再者,在性别视角上,作为女性写作者,汤成难擅长塑造男性形象,展现男性魄力,突破了人们对女性写作的固有认知,坚持自己的创作想法。对于里下河地区的青年写作者来说,里下河不应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而应存在于每位作者的内心。当里下河在写作意义上成为一种价值,它便会不断发展变化,成为一个具有流动气质的概念,如此才能满足青年作家和读者对世界的多元想象,为里下河文学注入新的活力。
徐晓华(《扬子江诗刊》原副主编):我见证了里下河文学从提出到发展的过程,对其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大家都比较关注青年写作,这主要是因为青年创作与过去不同,老一辈和中年一辈觉得青黄不接,青年写作者自身也比较着急。其实,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困境,文学的作用就是突破这些困境。就像“90后”编剧大米创作的《小巷人家》,这部作品通过三个家庭反映了时代变迁,受到了不同年龄段观众的喜爱。这说明青年写作者有着巨大的潜力,我们要对他们有信心。里下河文学在发展过程中,青年作家是重要的力量。虽然目前可能存在一些问题,但只要青年作家坚定信心,不断努力,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就一定能推动里下河文学持续发展。
张堂会(扬州大学文学院副院长):王夔自新世纪初在文坛崭露头角后,始终坚持中短篇小说创作。他的作品既契合新世纪文学“向内转”的趋势,专注描写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又具有鲜明的现代主义文学特色。在叙事方面,王夔的小说常采用双重结构,表层结构是常见的故事,深层结构则蕴含着对人性、道德和社会现实的深刻反思。比如在《迷途》中,主人公视角下的故事在结尾处反转,促使读者从不同角色视角重新思考故事意义;《被雨水肢解的小镇》表面是个人的落魄故事,实则象征社会与人性的破碎。在叙事技巧上,他运用非线性与超现实手法,通过奇幻构思、流畅叙事和精确描绘,增加故事的跳跃感与超现实性,如《蝴蝶按钮》采用多角度叙事,情节跳脱引人入胜。他在小说空间构建上也独具匠心,通过空间与人物心理的映射、赋予空间象征意义等方式,营造出独特的叙事氛围和审美效果,展现了现代社会中人们复杂的精神世界。
臧 晴(苏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当下地方性写作热潮中,里下河写作审慎前行。陆秀荔是一位值得关注的里下河青年写作者,她兼具散文和小说创作能力,两者在精神探索上形成对抗关系。她的散文多从童年记忆切入乡土往事,像《豆蔻之年》以四季流转结构串联个人成长,《父亲的电影院》借父亲见证电影发展展现时代变迁,在描绘地方风物和民俗人情时,情感克制,避免了过度浪漫化,但也面临如何突破“乡土塑造人”的单向逻辑,实现人与土地互相塑形的挑战。她的小说大多围绕“返乡”主题,如《巴洛克在黎明死去》《犬子》等,反思乡土变化中人性的失落。《犬子》与龚万莹的《鲸路》虽都涉及失去孩子母亲的痛苦,但书写重心不同,陆秀荔的作品更冷峻、锋芒毕露,揭示了现代化进程中的复杂现实和人们的精神困境。当下,里下河创作需要思考地域文化的独特价值和文化指针,以及如何在书写中呈现文化的流动性,这也是陆秀荔及里下河写作者需要突破的关键。
周卫彬(泰州市文联创研部主任):王忆的写作大致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关注自身现状的题材,由于有切身体会,写得复杂生动。另一部分让我很惊讶,她将写作触角延伸到社会层面。比如她发表在《长城》上的短篇小说《陪诊师》,关注到空巢老人陪诊这一新兴行业,非常了不起。她的长篇小说《夏日秋千》也值得关注,这部小说表面是二孩家庭问题,特殊之处在于第一个孩子是残疾人。小说中,“我”作为老大,在二孩到来后经历心理变化,最终实现自我突围,融入家庭并实现梦想。这部小说深入人性挣扎,并非靠廉价同情心打动读者,而是站在整体人性角度思考问题。王忆早年写诗,风格温馨,还融入了个人处境,但整体格调积极。她没有局限于自身小世界,而是通过写作走向更广阔的社会,这种精神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