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万火关》由一家民营公司独立制作，没有明星、流量IP的加持，却创造了亮眼的票房纪录。该剧第一轮演出就在人艺小剧场演出十场，门票连连售罄。随后的一年之内，仅在北京一个城市就开启了四轮演出，这足以说明该剧的魅力。

这部作品从创意的启动到创作，再到完成排演，终至走上舞台，经历了观众、剧评家和票房的重重考验。

剧本的结构特质和深度开掘

《万火关》构思精奇，想象独特，对非线性叙事手法和嵌套结构运用自如，带有戏曲美学的强大基因，是一部文学性强、具有哲学意味的戏剧，洋溢着对传统艺术的关怀、对当下的反思、对戏剧的激情。

在黑暗里躁动的“戏服”，临时组合试图重振颓势的直播搭档，轻松甜蜜的现代爱情，名角与小姐的传奇爱情，探索传承、合作、戏剧与人生的历史往事……这么多元素在《万火关》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叙述里被安排得合情合理，波折不断，足见创作者与演员们的功力。

《万火关》的剧本结构严谨，剧情时间横跨几十年，整个故事却发生在半天之内，是一个较少见于舞台的锁闭式戏剧。但锁闭之中，情节又不断地打开，灵活流动，多重叙事反复跳跃，这在文本上增加了故事张力与叙事多样性。剧中每个角色都覆盖在一个相同的主题下，多重故事编排虽复杂，却都关联着彼此，内在的命题始终如一，在不同观点的拼接之下，共同完成了故事的讲述。

《万火关》的另一个特色就是悲喜交集的故事构成，在悲情的主线之下，幽默和笑点不断出现，人物性格和情节发展也具有内在的喜剧性。悲喜之间，铺排开了人世间的友情、爱情与人情戏理。全剧还弥漫着一种冒险气质：乔乔携金桐回到旧家，就像打开了双向行走的时光隧道，剧中乔乔直播“冒险”，武生金桐第一次在直播中“冒险”，而老靠打开尘封的记忆，将那些或刻骨铭心或痛苦的往事与人倾诉，也是一种“冒险”。几重“冒险”同步呈现时，我们也可以感到创作者的胆量与豪气，令人产生由衷的敬意。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万火关》的灵感来源之一竟然是“中轴线申遗成功”这一重大事件，这对于戏剧作品如何规划选题及破题，以及深入生活的不同侧面，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与参考。

深入现实生活，关怀真实世界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在任何艺术作品中，“说什么”和“怎么说”同样重要。《万火关》的叙事技巧固然精妙，但重要的是，全剧萦绕着对真实世界的关怀，充盈着普通人自我经营的甘苦辛辣，也触及算法时代人人都难以避免的恐慌与焦虑。这才使观众得以沉浸在戏剧情境中，共话历史、艺术与自我。

在戏剧创作前，必须先要认清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到底什么是主题？戏剧的主题不应该也不可能是那些新闻标题，主题必然关乎具体的人物情感和内心冲突，只有深入到这个层面，主题才会诞生。如果戏剧不能去创造一个独特的戏剧情境，仅仅停留在讲述故事、价值宣讲上，很难说是一个成功的作品。

《万火关》真正做到了深入生活，该剧不仅提供了青年一代的观察视角，还通过老靠、小靠、金桐和线上直播的碰撞，展示了传统艺术本身各种细致入微的自我认知与自我呈现，使作品成为带有自我呈现色彩的独特文本。这些角色在相当程度上摆脱了部分文艺作品面对传统艺术时惯常的哀愁与怜悯等情绪基调，将叙事视角从“看戏”转向“演戏”，有意识地将体验置于凝视之上，占据了叙事核心位置。于是，角色的灵魂在戏剧情境中自然而然地“活”起来，产生了好看、有趣的化学反应，让观众感受到角色的身体温度和性格质感。

（作者系青年编剧、天津传媒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