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亦说乎》剧照
三脚猫剧场作为民营戏剧力量的代表，正以独特的艺术实践和坚韧的创新精神，在长春这座北方城市扎根，并逐渐获得更广泛的关注与认可。从2021年初创至今，剧场经历了剧目从单一到多元、队伍不断壮大、观众群体逐步稳定的发展历程。这一历程不仅体现了戏剧创作与时代之间的深层关联，以及民营剧团在市场与观众之间寻找自身立足点的艰辛探索，也为更多民营戏剧创作群体的艺术实践和品牌建设提供了经验启示。
为热爱戏剧的人开一扇门
三脚猫剧场的诞生本身就充满即兴的戏剧感。某天闲聊时，吉林省作协主席、作家金仁顺提议：“朋友那儿有个100来平方米的空间，我们做个小剧场吧，演些真正想做的戏剧，怎么样？”我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考量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就脱口而出“好”。金老师带我去看了那个“100来平方米的空间”——说实话，空间狭小且位置偏僻，但我们却莫名地兴奋，仿佛被某种热忱点燃。小又如何？简陋又何妨？重要的是，这里是自由的：随时可以排练、演出，我们不追求利润，只为热爱戏剧的人开一扇门——来演戏，来看戏，来聊聊戏。
长期以来，长春作为北方城市，民间剧场数量屈指可数，原创话剧的演出机会与平台极为有限。在这样一片戏剧“冻土”上，我们渴望以戏剧的力量凝聚热爱、激发涌动、掀起浪潮。“从零开始”对三脚猫剧场而言，不是比喻，而是真切的现实。100平方米的空间要变成剧场，需要填充的东西太多：灯光、音响、座位、幕布、地毯，以及每部戏所需的不同舞美与道具。幸运的是，所有参与演出的人员都深知“贫穷戏剧”的现状——那段时间，闲鱼二手市场成了大家最常“翻拣”的地方；为了节省成本，大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创意，竟发现“极简”能让舞台呈现更具精妙感，真正实现了“少就是多”。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并制定了各项措施，但困难依然不少。100平方米的演出空间仅能容纳30个座位，于是我们将其定位为“客厅戏剧”。首部演出剧目是《喷泉》，首演于2021年11月5日。演出时，演员与观众的距离最远不过2米，最近仅有几十公分。这意味着演员不仅要把控整体演出状态，更要精准调整微表情。空间的局限性虽客观存在，却赋予了表演强烈的感染力。《喷泉》首演后口碑迅速发酵，许多观众评价：剧场虽小，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冲击与情感共鸣。
早在筹备剧场初期，我们就反复研讨剧目规划。《喷泉》作为原创剧目，既有扎实的文学根基，又具备极强的情感爆发力，演出反响远超预期。第二个剧目我们采用“喜剧+经典”模式，将契诃夫的《蠢货》与《求婚》融合改编，并融入东北喜剧元素。尽管创排时寄予厚望，但演出效果却反响平平。我们迅速调整方向，编排了原创剧目《不亦说乎》。这部作品从剧本完成到排练耗时3个月，2022年春节期间，剧组主创几乎全员无休投入筹备。上演后，观众评价这部作品：“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一台好戏。”
在原创与市场之间找寻平衡
2022年7月，我们将剧场迁至一处商业区。新剧场面积120平方米，可容纳四五十个座位。8月，我们连续四周上演《不亦说乎》。尽管剧目口碑不俗，但票房表现平平。我们秉持“哪怕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坚持演出”的宗旨，未曾想一语成谶——真有一场演出仅售出一张票，而我们依然完成了演出。
现实是残酷的，像我们这种规模极小的剧场，始终游走在生存边缘。热情只能支撑一时，无法长久维系。对三脚猫而言，“市场”成为继创作、演出、团队之后的“第四足”——唯有赢得市场，才能拥有未来。
2023年春节，我们创排了新剧《猎枪》。这部聚焦东北抗联的作品采用“写实+架空”手法，情感浓度极高、戏剧张力十足。此次演出终于迎来观众与市场的积极反响：首演8场好评如潮。我们携该剧回到白山市、小说原作者的家乡与抗联故地，连续3场演出场场爆满；返回长春后，省委党校邀请我们演出，既作为红色教育内容，也成为新颖的学习形式。
《猎枪》在2023年的开门红让我们信心倍增，之后我们推出了根据芥川龙之介小说《莽林中》改编的《密林》，演出6场；曾在乌镇戏剧节获得青年竞演单元优秀剧目奖的《徐娘梦》也重新编排，扩充至70分钟，演出8场；《喷泉》和《不亦说乎》亦各演出4场。秋季小剧场演出结束后，我们以长春电影制片厂为题材，创排了大戏《叶落有声》。
始终保持创作的初心与热情
2024年春节，三脚猫的主创团队没有休息。我们重新排演了《画皮》。这部戏在2019年获得过国家艺术基金的扶持，并在全国6个城市巡演。5年过去，我们从剧本到表演、舞美都进行了全新升级。3月起，该剧在长春市工人文化宫大剧场演出了10场。正是从这部剧开始，我们与长春市工会开启了携手合作。6月，我们推出了原创儿童剧《傻瓜镇》，演出了10场。10月，工人文化宫小剧场装修完成，设有120个座位，设施设备一应俱全。陪伴三脚猫走过3年岁月的所有人，走进剧场后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哇哦”的惊叹——这是我们当初未曾预料到的，却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我们从100来平方米的场地，入驻到了最好的剧场，这个剧场也名副其实地成了我们的“第四只脚”。为了这个“最好的开始”，我们耗时3个月排演了《巫师与莎士比亚》。剧中用“巫师”形象将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串联在一起，我们运用了诸多戏剧手段，作为对新剧场的告白：这个剧场值得最用心的表演。2024年年底，《巫师与莎士比亚》演出8场，其中5场爆满。
2025年，我们排演了东北喜剧《凤凰养老院》。演出前，我们预测到东北喜剧可能会受到欢迎，但演出的热烈态势依然让人吃惊：3月份该剧演出10场，上座率最高时爆满，最低时也达到八成。随着多个网络平台的宣传和口碑传播，我们拥有了越来越多、越来越稳定的观众群体。
三脚猫的主创团队既是固定的，又是流动的。固定的是，我们集结了吉林省高校优质的戏剧资源，在声光电和服化道方面逐渐形成了固定的小团队；同时，根据不同的剧目，每次的演员阵容都会有变化——一些演员大学毕业离开后，更多的新人会顶上、补缺。我们在实践和发展中，逐渐明确了自己的定位：不仅是一个独立创作的平台，也是一个探索、试验与突破的空间。
三脚猫始终保持着与观众的紧密联系，并在不断变化的市场需求中找到自己的节奏。每一部剧目都是对自身定位的审视与挑战，它既是一种艺术表达，也是一种社会责任。未来，三脚猫剧场将坚持戏剧的文学品质，持续擦亮戏剧品牌，探索更多元化的剧目形式，拓展更广泛的观众群体，始终保持创作的初心与热情，为观众提供一个温暖、治愈的戏剧港湾。
（作者系吉林艺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