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艺术

歌剧文学创作的亮点

□李长鸿

《松毛岭之恋》

中国歌剧文学的发力点应着眼于国际化审美意象的建立上,从意象创作开始丰富更广泛领域的审美接受,展现不同文化间对于“美”和“爱”的普遍认知,然后遵循从具体人物、事物形象,再到情节与意义的合理推进过程。对于世界共识性意象符号的寻找与探索,似乎是中国歌剧在国际舞台中整体突围的先决条件。

当前中国歌剧正呈繁华之景。近些年,中国歌剧艺术着力与大众文化深度融合,辐射并整合地方戏曲、民族音乐、民间非遗等多元艺术形式,构成一种全新的文化语境。各部新作所呈现的内容形态是纷繁的,作为一剧之本的歌剧文本创作亦在不断地探索创新中出现了一些新的突破。

现实主义与

浪漫主义的博弈

我们可将近期的作品做一简单分类:反映真实生活或根据原型改编的《马向阳下乡记》《有爱才有家》《呦呦鹿鸣》,聚焦历史人物的《蔡文姬》《二泉》《英·雄》,史诗题材剧作《玛纳斯》以及传统经典剧目《白毛女》《洪湖赤卫队》等等。从题材选择上,这些作品大都建立在现实主义思想基础上,通过典型形象呈现细节真实并表达某种审美旨趣。歌剧作品让老百姓看得懂、能接受并有效传达积极的意识形态思想,现实题材或对历史题材的现实主义再创作无疑是最好的办法。然而,若强调现实主义作品的实用性,歌剧艺术与话剧、地方戏、乃至音乐剧等形式尚有差距,歌剧自带高贵气质的艺术特质,尤其是“咏叹调”的技法使用,需创作者通过想象与联想展现出疏离于现实本身的浪漫主义色彩。因此,易出现少“现实”则歌剧艺术容易脱离群众,缺“浪漫”则容易抹杀歌剧自身的艺术气质的创作难题。而在近年来的部分优秀作品中,现实与浪漫主义手法多有交融式呈现,在这些作品中,两种手法在文本层面不是简单的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通过编剧运用某种策略完成过渡,以实现综合价值的最大化。这种策略,我归纳为“意象的突围”。

比如在展现“精准扶贫”内容的歌剧《马向阳下乡记》中,大量植入山东快书、吕剧等元素增强真实感与喜感,以此拉近与观众的心理距离,并通过浪漫主义手法建立“意象”赋予其“寓教于乐”的功能。在村主任李云芳规劝众乡亲的一个唱段中:“做人就要将心比心,大槐树就是最好的见证人,马书记让咱们早日致富脱贫……站在他身边的才是大槐树村里的人。留住这棵大槐树的根,就凝聚了大槐树村的魂。”从真实的叙说到最后一句落脚并重复“大槐树”这个象征性符号,使其意境升华,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事件本身的精神旨意。又如在展现“医者仁心”的歌剧《呦呦鹿鸣》中表现屠呦呦复杂心理时的一段独唱:“继续试验,生死存亡刹那间;停止实验,功亏一篑付枉然。继续试验,亲人们也许不能再相见,从此看不见月圆;停止试验,多少患者挣扎在死亡线,救死扶伤成空言。”从一个内心独白开始,紧接一个合唱:“太阳升起来,太阳又落下去。月亮升起来,月亮又落下去。一天过去了,像一年那么长。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这种戏剧化的处理,从真实即刻过渡至虚拟,“时间”的意象从平凡的叙事中脱颖而出,从新的时空维度把作者对于情感与心理的态度尽情彰显。

唱词推动艺术形象

的生成和演进

歌剧文本中由人物命运所引导的内容叙事,多以唱词语言推动情节并构成戏剧张力。唱词语言所体现出的人物性格与戏剧情景,促使着艺术形象的生成和演进。以歌剧《玛纳斯》中一段经典的对唱《圣洁的月亮湖》选段为例。卡尼凯:“我们身后是巍峨接天的雪岭,前面是滚滚的塔拉斯河水。那雪峰是英雄的白骨堆砌,那河水是乡亲们淌不尽的眼泪。”玛纳斯:“从雪峰流下的塔拉斯河,汇成月亮一样的湖泊。她是那样圣洁那样高贵,人们叫你阿依阔勒。”二人合:“圣洁的月亮湖,阿依阔勒,你有多少神奇的传说。圣洁的月亮湖,阿依阔勒,是我们相爱的心一颗。”月亮湖是歌剧中出现的具象事物,本身带有叙事功能,同时在这段对唱中完成意象化观念的生成,它是柯尔克孜族英雄故事的见证,是精神的图腾,也是爱情的象征。剧本通过诗化的歌词语言描述和展现出不同形象,不同的画面,从而传递出背后深沉的情感和丰富的内涵思想。这种创作办法对于选材于蒙古史诗的歌剧《玛纳斯》,以及选材于上古经典的联套歌剧《山海经·奔月》等作品,能有效的解决对于原著故事或文本晦涩冗长带来的改编难题。

同时,歌剧文本中,意象的生成不是静态的,不同意象的转化与演进能有效推动情节的合理展开。比如在北京大学歌剧院版《青春之歌》中,编剧在第一幕就巧妙实现了三次意象转换。通过白莉萍与众学生唱起《风中的飘萍》:“像风中的飘萍无依无靠,像天外的孤雁渐远渐渺。梦里的故乡白山黑水,失落的家园乡亲父老。”以“飘萍”和“孤雁”作为核心意象影射出一群流亡学生群体的艺术形象;转而通过白莉萍一首《我们是快乐的小鸟》:“我们是快乐的小鸟,在春天的枝头蹦蹦跳跳。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婉转地歌唱尽情地欢笑!”建立起“小鸟”的新意象,展现出在困难面前依然保持积极乐观心态的女生艺术形象;然后进入《青春之歌》主题歌词朗诵:“青春是一支不老的歌,青春是一团不灭的火,欢笑和眼泪都是因为爱,风雨的路程有你一起跋涉。”通过“青春”的意象,热血青年的斗志与情怀跃然舞台。可以看出,从沮丧到欢乐到激情,在这种递进的情绪转换中所呈现的丰富艺术性,这都是通过最简单的歌词来主导表现的。这种不同意象间的转化,在展现人物性格同时有效地推动了故事发展,这也是一种处理现实题材歌剧中情感与意蕴问题的合理手段。

中国歌剧从民族性

到世界性的语言探索

中国歌剧在近三四十年一直思索如何世界化的问题。当前,可以说中国歌剧的民族化策略对于大众性传播起到了良性作用,许多作品将中国的民族唱法与戏曲写意的表演美学融入西方歌剧模板,构建了自身的审美系统。然而这些作品对于中国歌剧世界性的认同标准仍有差距,当然,我们理想的目标是还需时日的系统工程。

不可否认,音乐在这方面已走在了前面。许多立足于中国传统音乐去创造“世界音乐”的作曲家如谭盾、孟可等,已通过诸多作品完成了民族与世界的合理接轨。如G20峰会歌曲《难忘茉莉花》中交响乐与民乐的合璧,如韩国平昌冬奥会“北京八分钟”东西方音乐元素的融合演绎等。而对于文学来说,什么样的语言与形象才是可作为世界视域里的中国文化符号?我认为中国歌剧文学的发力点应着眼于国际化审美意象的建立上,从意象创作开始丰富更广泛领域的审美接受,展现不同文化间对于“美”和“爱”的普遍认知,然后遵循从具体人物、事物形象,再到情节与意义的合理推进过程。对于世界共识性意象符号的寻找与探索,似乎是中国歌剧在国际舞台中整体突围的先决条件。

2018-04-16 □李长鸿 1 1 文艺报 content9628.html 1 歌剧文学创作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