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新作品

心的团圆

□山 河

中秋前夕,慕名来到了重庆武隆白马山。但见冈峦连绵、诸峰相映,浮苍滴翠,一路上花香鸟语,美景环绕。白马山为大娄山脉鸡笼山西北翼,南与贵州省道真县毗邻,起伏的山峦间时有悬崖峭壁、峡谷深沟的险峻山势,一年四季景色绝佳。

正值初秋,山上烟云缥缈,置身峰顶宛如穿梭云海,林海和茶园环绕四围,令人心旷神怡。白马山454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73.1%,负氧离子含量极高,在被称为火炉的重庆,夏季平均气温18℃的山中可谓避暑胜地。这里因为有国家重点保护植物36种和大型动物32种而被称为“生物基因库”,杜鹃、珙桐等珍稀植物,共同汇成每年春夏季的花海,更有天坑、天然湖泊、溪流、溶洞、黔蜀盐茶古道、战场遗迹等自然和人文景观。

然而身处白马山,同行朋友的口中却都在提另一座山——仙女山,心下以为不过是相邻的另一处度假胜地,来到山顶的望仙崖,遥望对面仙女山,听当地人介绍,才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原来两座山有着一段古老的爱情传说——“仙马奇缘”。

传说玉皇大帝的第九个女儿青衣仙子负责看管天庭的仙草园,掌管世间花草仙果和珍稀药材,随身携带的绣团花球是她的标识之物。一天,青衣仙子来到天河边游玩,无意间掉落的花球正好被前往天庭的东海龙王敖广的龙三太子嘲风捡到。两人一见钟情。龙三太子化为白龙马驮着青衣仙子在云雾间驰骋,无意间冲撞了王母娘娘的銮驾。王母盛怒之下用乌金天尺将两人打落凡间化为两山,并用乌金天尺在两座山之间划出一条江水。青衣仙子坠落人间时将绣球花团抛向自己的情人,人间也便有了女子向自己心仪的男子抛绣球的风俗。因为期盼着白马回到她身边,仙女山自古以来就有大面积的草原。而在白马山山崖上,人们总能听到踢踢踏踏的踏歌之声,据说是白龙马在山崖上眺望仙女山,此崖即名为望仙崖。因这古老的“情侣山”传说,在这里的“喊仙台”上,很多年轻人专程前来,向着江对面的仙女山大声呼喊心中暗恋爱人的名字。

站在望仙崖上,绝壁悬空,云海苍茫,脚下是幽幽的千里乌江,带着茶叶清香的山风拂面,隔江相望仙女山,将逢八月十五月圆日,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思绪万千……为什么在中国传统的爱情故事或神话传说里,分离总是永恒的主题?

在中国人的传统节日里,团圆的寓意是最为重视的。中秋要阖家团圆,清明是与故去亲人的精神团圆,重阳是游子登高远望家乡渴望团圆,而春节,不远万里也要回家团圆是所有炎黄子孙的共同心愿。就连七夕,一个爱情的节日,也是两位相隔万里的神仙眷侣的团圆。

中国人如此看重团圆,而在中国民间流传最广的四个爱情故事——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却都是不得不分离的爱情悲剧。牛郎织女星每年七月初七才能于天上的鹊桥相会;孟姜女还没入洞房,丈夫就被抓去修筑长城而死;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面多年;梁祝的结局也是死后化蝶才能双飞。实际上,即使是中秋节人们祭拜的月亮上,也有孤独的嫦娥的传说。

遥远的封建时代,大概正因为人们向往自由的爱情却难以冲破约束,这些悲怆的爱情故事更能打动人心。更因为在古代,马车很慢、行船很慢、书信很慢,一旦分离,不得不饱尝思念之苦。分离的痛苦,最能让人感同身受,“父母在,不远游”,“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这些脍炙人口的思念亲人、朋友、爱人的诗句,是古典文学中最凄美而真挚的文字。

正因分离如此痛苦又难以避免,团圆才成为中国传统文化永恒的追求。如今,飞机高铁让人天涯变咫尺,网络手机让人可以随时沟通。而在这白马山与仙女山之间,据说也会很快架上一道缆车,遥遥相望的两山之间,白马王子与青衣仙女如牛郎织女般的爱情也许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只是不知道,物理距离的消失,是否能够真正让心灵相通相连。没有肝肠寸断的思念、没有因为距离而产生的美好、没有隔着山头的遥遥呼唤,人们的相聚是否还如此珍贵?团圆更容易的时代,很多人却在哀叹,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身边,你却在看手机”……

望仙崖上,现代的年轻人,仍然热血沸腾地向着对面的仙女山喊出心上人的名字。其实,无论天涯咫尺还是咫尺天涯,人们渴望的都是心的接近、心的团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19-09-11 □山 河 1 1 文艺报 content51367.html 1 心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