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艺术

打开战争中的少女心境

□宋宝珍

在敌机轰鸣的战争背景下,一个天真少女的最大心愿是“什么时候我们的头上才能没有鬼子的飞机?” 青春剧《野蜂飞舞》中的黄橙子出生于金陵大学农学院教授家庭,她有温良贤德的母亲,天资优秀的哥姐。战争将他们驱离南京,举家迁至成都华西坝。有一天父亲领来一个陌生男孩,让黄橙子喊他天路哥哥,他因失去亲人被黄家收养,黄橙子与沈天路的故事就此揭开帷幕。

文学与戏剧具有相辅相成的关系,新世纪以来,由小说改编的戏剧成为评论界的热点话题。但是从文学到戏剧,不仅是两种题材的转换,更是戏剧思维对文学叙事的凝练、提纯与升华,一言以蔽之,是创造性转化。此剧的改编无疑是成功的,首演时小观众们看得认真、耐心;成年观众在历史回望中亦感受到了苍茫的战争环境、真切的人文情怀和历史文化的积淀。

剧中有意识地安排了老年黄橙子和少女黄橙子的对视、对话及对应,这样的戏剧设定不仅为流逝的历史时间在个体生命当中找到了贯穿线,而且呈现了历史与现实的镜像关联,让从前战争的残酷与当下生活的安宁产生强烈的对比性,也使得戏剧呈现具有间离效用。

少女心事总是诗。此剧透过“野蜂飞舞”的心灵意象、瀑布云一样的心事浩茫、老银杏树的遒劲苍凉,表现了抗战背景下的家国命运、豆蔻年华的纯真向往。在躲避敌机轰炸时,黄橙子与沈天路第一次见面就彼此冲撞,一个是娇蛮任性的家中“小公主”,一个是憨厚朴实的乡下小哥哥,率直冒失的黄橙子跌伤小腿,被初次见面的男孩口嚼草药敷伤,像木桩一样扛回家里,这让她觉得挺没面子。为了一个铅笔盒二人又起了争执,导致沈天路离家出走,黄橙子在内疚中寻找,在寻找中顾盼,一见面便是天真的喜悦,孩子气地冰释前嫌。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成了一对好兄妹。当黄橙子在街头义卖遇到酒鬼纠缠时,是天路挺身而出保护妹妹;在两小无猜中、在敌机轰炸时,在天路为给娘买一件皮坎肩而偷偷做苦工的行动中,黄橙子了解了这位哥哥的真性情。天路完全进入了哥哥角色,黄橙子对他渐生崇拜、依赖之情。当天路得知父亲参加义勇军为国捐躯后,不顾阻拦毅然参加空军作战,发誓要做顶天立地的人,不让鬼子的飞机肆意横行;战斗中,他驾驶无法返航的飞机冲向敌阵,与敌机同归于尽。他与黄橙子之间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天真之情、纯真之恋,层层递进,令人动容。

围绕着这一对主人公的行动线、情感线,此剧也表现了具有典型性的民族抗战图景:战时凡是能够离开敌占区、辗转敌后的知识分子,都是具有家国情怀、民族尊严、誓死不做亡国奴的人。黄教授就是这样的人,正如老舍所言,一个读书人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一点气节,不能等敌人进来把气节劫走。沈天路的父亲沈栖云虽未出场却形象高大、豪气干云,在白山黑水之间,沈栖云为民族而战,直至牺牲在前线。黄教授不能奔赴前线杀敌,便把好友之子视如己出,这也是民族之义。黄橙子的姐姐在教师、共产党人李胜利的鼓励下奔赴延安,走上抗日前线;其大哥加入远征军喋血缅甸,正如穆旦诗中所言:“在阴暗的树下,在激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他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剧中,教授太太们亲绣荷包,进行抗日义卖募捐;连小娃娃们也走上街头,宣传抗战;这充分说明中华民族不可欺,犯我中华者,我必拼死以抗,直至胜利。

“野蜂飞舞”在剧中既用来指代敌机轰炸时的嗡嗡嘤嘤、火光飞迸,也指代少女指尖流出的钢琴声——在战争磨难中爱的萌生、心的跳动。剧中多次出现敌机的轰炸,它像利刃刺破少年梦境。学校里一位女生请求握一握沈天路的手,因为如他一般年龄的哥哥已在敌机轰炸中丧命。黄橙子的母亲躲过了轰炸,她穿过的皮坎肩儿却炸得满是窟窿。敌机掠过,人群奔跑于断壁残垣之中。这些戏剧场面都表现了历史之伤和家国之痛。但琴声激越,不断盘旋、上升,则显现着身处战争环境下的人们心事的浩茫、人性的光亮、血气的升腾、生命的顽强。

此剧的主体观众是青少年,表现抗战历史的残酷性必须考虑他们知识的获得、人生的启悟与智慧的增值。在对于战争氛围、战争性质、战争中人的处境的表现方面,此剧拿捏得当,运笔讲究,表现到位。剧作内容充实、结构合理、叙事生动,有童心、童趣。钟浩导演经验丰富,舞台调度灵活,戏剧节奏生动,细节处理鲜明。如黄橙子用竹篓扣住爸爸的头、跟爸爸捉迷藏的快乐;沈天路用脊背撑起桌板的憨厚;拔鸡毛被爸爸追问时,黄橙子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一不小心却把证据——毽子掉落在地的窘况;在得知沈天路牺牲后,她将一腔思念诉诸琴声的无限悲伤等等,戏剧中都做了生动再现,演员们的表演可圈可点,相互间的配合有一定的默契感,剧中多媒体设计和音乐设计也较好地烘托了戏剧情境。因此,该剧演出所呈现的艺术效果令人感动,耐人寻味。

2021-06-23 □宋宝珍 1 1 文艺报 content60335.html 1 打开战争中的少女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