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艺术

生命如烟花般绚烂绽放

□刘玉琴

音乐名曲《野蜂飞舞》在剧场响起的时候,我们的视线被引向上世纪40年代。乱世中青春相伴的故事拉开大幕。来自南京的黄教授一家,在抗战时期随着金陵大学农学院一路辗转流亡到成都华西坝。之后,黄教授将挚友的遗孤沈天路接至家中。十多岁的女儿黄橙子和男生沈天路,在艰难的战争岁月里相识相交,建立起纯真美好的友谊。沈天路在父亲沈栖云的影响下义无反顾投身于抗战时,又赢得了黄橙子由衷的热爱与敬仰。

这是抗战时期大后方中学生的故事,是上世纪40年代的青春之歌。那些随父母跌跌撞撞一路西迁的孩子们,他们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受到书香墨气的熏染,又耳濡目染父兄们的慷慨悲壮,他们如何长大,如何选择,他们的青春打开和绽放的方式于今天的少年又是一种怎样的触动?创作者讲述了一个清新明亮的故事。情节的翻转流淌中,前辈的家国情怀扑面而来。历史与现实的相互凝视中,创作者用今天的灵魂点燃了从前的生命,父辈的青春激情再一次在舞台上飞扬。

青春剧《野蜂飞舞》的同名原著小说情节曲折、人物众多、情感细腻。编剧欧阳逸冰在尊重原著精神、保留原有意象的前提下,按照戏剧思维和逻辑将30万字的小说重新建构为近90分钟的舞台剧。以清晰的结构、流畅的叙事、充满机趣的情节、细腻的人物情感,展开了特定时代背景下人物的选择和命运。故事温暖深情、主题辽阔悲壮。选材题旨与当下的时代呼唤相互映照,历史的艰辛曲折与故事的荡气回肠相互映衬,提供了文学作品向艺术作品成功转换的有益示范。

抗战背景下的青春故事有许多角度可以抵达。作品以独特视角重点提取黄橙子和沈天路的情感经历,以老年黄橙子的口吻,对童年往事进行深情回望。90多岁的橙子奶奶历经沧桑,是艰难时世的见证者,也是战争岁月的幸存者。回望过去,在黄橙子的诗意讲述中,虽然生逢乱世,颠沛流离,但因有亲人的相携相伴,岁月温暖美好触手可及。她和沈天路的纯净情感以及一家人的相互珍视,散发出深厚隽永的芬芳。只是欢乐美好中又存有淡淡的忧伤。因为陪伴很短,离别很长,哥哥出征报国,姐姐北上延安,沈天路牺牲于对日空战。他们都一去不返,将青春热血挥洒于抗敌前线。作品在黄橙子的等待与失去中勾连起广阔的时代背景以及温暖与忧伤。全剧的基调轻盈温婉,主题表达却沉郁厚重。轻盈与沉郁、诗意与厚重,如复调、如重奏,真诚温润、悲而不哀。虽然是老年橙子的叙述,通篇的节奏却简洁明快。橙子在缅怀中度过的一生,如流星划过天际,点燃了夜空中静默的思绪。那些率真有趣的往事用当下青年熟悉的语言呈现,在剧场里飘散回旋。

一切文学都是人学,一切戏剧都与人有关,与人的情感有关。对情感的诉说传递出的刚强和厚重,让舞台增加了最真切的力量。抗战硝烟中,中国共产党的指引、热血青年的义无反顾,甚至用身躯迎向日寇的子弹,在云淡风轻中爆发出撞击人心的轰鸣。作品切口很小,却见出大时代大精神。个人命运与国家安危紧密相连,因而逝去的生命虽然短促却如此耀眼,他们留下来的那一张张干净的笑脸,历经漫长时光,依旧迷人鲜亮。他们也始终年轻,年轻到笑声里永远带着露水。就像老年橙子所说,他们都死得其所,像烟花绽放在天空,优美而绚烂。全剧以独特视角所进行的富有诗意的讲述,对遥远岁月的凝神远望,在纯真的情感编织中透露出的淡淡的伤感和温婉,让情节与人物鲜活生动起来。它艺术地昭示着:一切美好与真实,都能超越艰辛的生活而留存下来。越是苦难艰辛的年代,年轻的生命身上越是有非凡向上的力量,有无比厚重的家国情怀,这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顽强不屈的精神遗传。

全剧的结构叙事清新独特,打开了战争和灾难叙事的另一种路径。上世纪40年代,战火纷飞、硝烟四起,黄教授一家流亡至川西,开始逃难避乱的生活,创作者没有刻意描述战争的残酷和生活的苦涩,没有过多讲述战争给人们的生活和成长带来的失望与绝望,而是将目光聚焦于少女黄橙子和她的家人朋友同学,让他们在困窘而黑暗的年代依然绽放着对生活的珍爱和信念,对国家的责任与担当,对未来的期待与希望,让这出讲述黑暗年代的戏剧充满温暖与光亮。贯穿全剧的名曲《野蜂飞舞》也在舞台上幻化成生意无限的旋律,诉说着年轻生命在那个时代的选择和追寻。仅此而言,主创人员驾驭题材、精巧谋篇的建设功力和对时代气质深刻把握提纯的创造能力与众不同。他们对温婉诗意的叙述基调的把握,对出人意料的对比衬托结构方式的巧妙运用,对特殊家庭文化背景和时代氛围的勾描,带来舞台呈现的新景观,为戏剧创作打开题材选择和讲述方式的新路径,引人心动之外产生关于战争叙事、轻重兼容的新思考。

乐曲《野蜂飞舞》成为充满意象的戏剧性元素。这种意象性不在于乐曲紧张激烈的节奏和具体内容,而在于它串起了人物的漫长岁月。黄橙子从最初弹不成调,到为了兑现要弹给天路哥哥听的承诺,最终将乐曲弹奏得炉火纯青,但彼时沈天路已牺牲在战场,那个要听的人永远也听不到了。这种伤感和遗憾伴随了黄橙子的一生。全剧从头至尾贯穿的纯真、明净、敞亮的怀念奠定了作品独特的风格,带有由青春散发的单纯懵懂的味道,别开生面,清新透彻悲壮,如一丝丝细雨,洗刷着人们的心灵。台上台下的共情共鸣中,戏剧从容不迫地提升了舞台的分量。

2021-06-23 □刘玉琴 1 1 文艺报 content60334.html 1 生命如烟花般绚烂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