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理论与争鸣

呼唤大学建立“网络文学”学科

□房 伟

新世纪以来,中国网络文学蓬勃发展,作者队伍庞大,精品佳作丰富,读者众多,产业转化率高,在海外的传播也产生了很大影响。中国网络文学,甚至被称为比肩于美国好莱坞、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的“民族文化产业”。伴随这一趋势,在党和国家的扶持下,网络文学研究也日渐繁荣。目前,网络文学研究主要有大学研究机构、作协文联体系、民间系统三个部分。仅就大学而言,这几年国家社科项目与教育部项目立项,都对网络文学研究有一定体现,老中青几代学人,都有专家学者在这块领域耕耘,也出现了很多研究力作。同时,不可否认,大学体制内的网络文学研究,也存在着不少问题。

具体而言,各学科各自为战、拓展领域,不免在研究方法、关注点、研究态度和价值取向上产生龃龉、矛盾,甚至形成“研究壁垒”,以致学术研究“自说自话”,缺乏沟通与融合。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注重文本细读分析,缺乏对深层次文化现象的阐释;文艺学注重从后现代、科技文化等角度解读,却在具体文本研读上缺乏说服力;传播学关注网络文学传播效果和特质,产业资本研究者更注重大数据建设,依赖图表和模型,具有科学性,但往往缺乏人文关怀和文学性体察;国家政策层面研究者更重视意识形态建构和宏大话语分析,但在微观研究方面有所不足。再细分而言,通俗文学学科重视网络文学追本溯源,从类型化角度探讨网络文学血脉传承与类型发展,创意学更注重网络模式创作实践,但缺乏理论提升。

这些学科的研究,都从各自角度丰富了网文研究维度,建构了网文研究空间,其尴尬也在于,网络文学具有多维“学科融合”特质,也导致了学科归属的模糊性与研究范式的复杂性。评论家夏烈就认为,网络文学的发展,是读者受众、产业和资本、国家政策与知识精英四维互动形成的独特的“文化场域”。即便同一学科内部,对于网络文学的价值与艺术属性的不同认知,也会导致认识冲突。例如,很多传统现当代文学研究者,会对从资料建设、文学史梳理等角度进行的网络文学研究不屑一顾,认为网文研究等同于“现场批评”,不具经典化可能性。很多文艺学学科教师,则认为网络文学属于符号科技文化范畴,不具文学意义。在很多传播学、产业学的学者看来,网络文学是“文化产品”,也不具有独立文学价值。

正因为如此,笔者强烈呼吁大学教育主管部门,尽早将“网络文学”单独成立二级学科,隶属于“中国文学”一级学科之下。之所以要放在“中国文学”一级学科之下,就是要明确网络文学成为学科建制,成为现象级文化研究点,是有着深刻的“中国性”的。只有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发展之中,才能出现融合科技与文学的新的文学创新。同时“文学性”也是网络文学的第一要素。科技性、传播性、意识形态性研究,也要与“文学性”研究结合,各显所长,方能形成“合力”,否则网络文学研究就有可能走入“没有文学的网文研究”的怪圈,不利于网络文学的后续发展。之所以将之设置为二级学科,就是要与现当代文学、文艺美学、创意学、传播学、产业学等学科相区别,获得较超然的独立地位,借以形成“平等的学科融汇与交流”。大学的学科设置,体现了专业性和权威性,也对师资队伍建设、人才培养和毕业生就业提供有效指导。一个研究领域,从单纯的学术研究,走向更为高深和广阔的大学学科建制,既意味着该研究领域的地位提升,也意味着它进一步进入了国家人才素质培养的视野范围。

就其理由而言,一是网络文学丰厚的创作成绩与繁荣发展的现实,迫切需要大学文学学科建构作出相应调整,以适应这一新生“现象级”文学景观。《2020中国网络文学蓝皮书》显示,2020年中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达4.67亿人,全年累计新增字数超过500亿,网络文学产业拉动下游文化产业总产值超过1万亿元。二是大学已积累较成熟的网络文学研究队伍,如中南大学欧阳友权团队、北京大学邵燕君团队、安徽大学周志雄团队、杭州师范大学夏烈团队、苏州大学汤哲声团队等。这些研究团队,分属不同学科,都成绩斐然,也为网络文学研究的学科创制打下基础。正因为网络文学研究有跨界融合、学科交叉的学科特质,网络文学研究需要超越传统文学学科的学者“独立完成”模式。各团队的交流合作,特别是不同学科的结合再造,也就更迫切。三是在资料建设、数据库建设与文学史建构、教材设定等方面,学科创制条件也日趋成熟。近些年国家社科基金与教育部基金立项方面,有关网文数据库建设、资料研究与批评话语转换等方面课题较多。欧阳友权的《网络文学发展史》、周志雄的《网络文学教程》等优秀教材,也为学科创制提供了积极准备,邵燕君团队对网络文学发展的资料整理工作,也颇见成效。四是在理论研究和探索上,很多研究者也有丰厚积累,例如许苗苗从性别视野出发的网络文学研究,黄鸣奋对于网络文学超文本特质研究,陈定家与单小曦的网络文学媒介特质研究,都产生了广泛影响。另外,从少数民族文化、产业政策等方面介入的研究成果也很丰富。五是在网络文学批评领域,也有很多学者做了大量工作。白烨对网络文学发展态势的研究,邵燕君的《破壁书》和夏烈的《大神们》等著作,都为我们了解网络文学作家、提炼网络文学经典、认识网络文学的生产流程和内部发展历史,提供了良好的契机,也为网络文学的学科创制,打下了坚实基础。六是国家政策层面的扶持和重视。无论国家文化发展战略,还是作协文联等文化机构,或是大学研究机构,近些年来,都表现出对网络文学发展的重视。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强调“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加强正面引导力度”。各地文联作协团体纷纷成立网络作协,活动非常活跃。北京大学、中南大学、苏州大学、安徽大学、山东师范大学等高校,对网络文学的关注也非常多。

由此可见,无论是从创作影响力和成绩、政府机构的关注重视方面,还是从文学批评、文学史建构、文学理论探索,以及资料积累等方面,建立“网络文学学科”的准备,已日趋成熟。在中国文学学科内部,建立新的“网络文学”二级学科,有利于确立网络文学的经典化意识。呼唤网络文学精品,实现网络文学可持续发展,已是热门话题。除了官方扶持认定、作者的经典意识加强、产业资本自我塑形等因素之外,大学体制积极介入也非常必要。目前有些学校设有网络文学专业,但大多隶属创意写作学,偏于实践。成立独立的二级学科,可在大学权威话语层面,形成对网络文学经典化研究趋势。其次,形成独立的学科归属,有利于网络文学研究整合各种力量,组建更高效、科学的研究团队,真正实现学科之间的“交汇融合”。这既符合网络文学的科技与文学的双属性,符合网络文学研究的跨专业特质,也符合大学学科教育的“融合”理念。再次,新的网络文学学科的建立,有利于提供新的学术生长点,也有利于促进学生的就业。特别是硕士以上的人才培养,这些人才在学科融合上,将比传统文艺学、现当代文学、通俗文学和传播学、创意写作学等专业的学生具有更强的优势,从而更能适应当下学术生产的需要,以及培养网络文学创作人才的需要。

正如很多研究网络文学的学者的共识,网络文学以媒介转型实现“范式转换”,不仅要有丰厚创作实绩确证自身地位,更需要有学科形态来表征其理论逻辑。随着我国网络文学的繁荣发展,迫切需要研究者进行有效阐释,更迫切需要高校在学科建设上进行强有力的回应。我们应该不仅能解读网络文学现象、具体的网络文学文本,而且能够深入网络文学的肌理,研究其内部规律,提高其经典化水平,增强其产业发展后劲,发现其“中国故事”的特质,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提供有力的文化支撑。

(作者系苏州大学教授)

2022-04-06 □房 伟 1 1 文艺报 content64269.html 1 呼唤大学建立“网络文学”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