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张贤明《见不到小朋友我孤独》:

艺境难能是童真

□肖 武

如果问“人的一生最值得葆有的是什么”,相信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童真”。是的,“童真”一词里饱含着太多的感叹和感悟,特别是在日渐丰富和复杂的多元社会、日渐光怪陆离的虚拟与现实混搭、科技与文学交融的社会大背景下,童真更显得弥足珍贵。问题是,童真该去哪里寻找?一种可能是尽可能亲近童稚的孩子,一种可能是用童言童行来表达。但不管是亲近还是表达,都需要怀有一颗纯粹童真的心。上述感悟是我近日品读张贤明的新著《见不到小朋友我孤独》一书得出的。

品读全书,没有一丝矫揉造作,或是装成孩子的“伪”嗓子、“伪”做派。也没有为了人为的押韵或者是形式上的对仗工整,而牺牲孩童自然的言语与思绪。这恰是作品最值得称道之处,也是其最具有艺术价值之处。比如,与书名同名的诗《见不到小朋友我孤独》:“妈妈买了一堆儿童书/嘱咐我天天好好读//乖宝宝看书/乖宝宝看书//我问妈妈/‘对门丫丫在干什么’/‘丫丫在楼下玩沙子’//‘那我也去玩沙子’/‘见不到小朋友我孤独’”。

“丫丫在楼下玩沙子,我也要去玩沙子”,这是再经典不过的孩子爱游戏的心态,也是每个人成长历程的真切写照。无需任何修饰,就把孩子的心思和情态跃然纸上。而“见不到小朋友我孤独”的“孤独”一词,貌似是“小大人”般的不满表达,读起来令人忍俊不禁。涌现笑意之余,也使得读者陷入无尽的沉思。这是一首耐人寻味、值得反复品读的作品,作者将其作为书名,也足见作者之用意用心。

初览该书,可以从目录和篇章结构上感受作者的精巧心思。全书97首作品,分为童趣篇、游戏篇、动物篇、植物篇、风景篇、节日篇。基本涵盖了一个孩子的日常生活所及,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作者长于从孩子的视角去观察、体味生活的本真与情趣,诗意就悄无声息地融入或者潜隐于孩子般的意趣之中。作者的艺术追求或者遴选的标准,也几乎单纯地围绕着孩子的趣味来捕捉,剪除了一切有碍童趣童真的枝枝蔓蔓,更绝没有成人般的说教和貌似说教的诱导。

细品该书,可以从趣事、意象与情感的复杂关系结构中,感受到诗意的纯粹与人生的真谛。诗歌要有诗趣,必须与事物紧密关联。它应该来源于生活小场景的灵动感悟,而不是端坐在书桌前,硬生生地“作”出来、憋出来的作品。张贤明的作品几乎都与叙事相关,或者说,都有一条鲜明的叙事线索,从完整的故事中自然流淌出童真的诗意。比如《婚纱照》一诗,说的是小孩子在家中翻看照片的事,“看到爸爸妈妈真漂亮:我有些急了/拿着照片找姥姥//姥姥,姥姥/他们照这么好看的照片/怎么不带着我呀/怎么不带着我呀/他们把我忘了!”只几句话,便活脱脱地映衬出孩童直截了当的心思,正是这种非逻辑推理的直白情绪,反映出了孩子最典型的思维和最纯真的感情。

诗趣中有诗意,可以增添诗歌的艺术性,但往往也容易伤害童诗的纯粹性。对此,张贤明却比较“高明”地避开了这一矛盾。比如《孩子小,家长必须管》一诗表现的是妈妈因为工作忙,总是姥姥到幼儿园接“我”,“我”却担心起来妈妈怕是把自己忘了:“今天我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妈妈,您下班太晚了/明天跟领导说说吧/老师说了/孩子小,家长必须管!’”用“老师说了”的转述手法,将一个浅显却又成人化十足的大道理表达得极为到位,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大人的话”,既有意趣,更有韵味。

中国文学传统讲究意与象的融合,但要在童诗中很好地表达出来,又要避免成人化的沉重与做作,着实不易。张贤明作品的表达手法却简单又巧妙,比如《家里鞋儿底朝天》:“家里的鞋/摆一串/好像船儿/进港湾//大人的鞋/我爱穿/穿上大鞋/像划船//爸爸妈妈/有意见/家里鞋儿/底朝天。”整首诗意象的糅合直白形象,没有高深的手法和技巧,最后一句“爸爸妈妈有意见,家里鞋儿底朝天”,更是在直观之外蕴含了一种丰富的儿童趣味,增添了生动的画面感,也为这首小诗提供了多种视角的解读可能。

又比如《钓鱼》一诗:“带上鱼竿带上食/带上爸爸去钓鱼//小鱼水面忙戏水/大鱼水底不吃食//两根鱼竿是筷子/夹不上鱼我着急。”诗歌由极为精短的诗句组成,每一句都耐人品读,饱含着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精细观察与领悟。“小鱼戏水,大鱼不吃食”的场景,显然来源于真实的体验,靠凭空想象是想不出来的。将鱼竿想象成筷子的比喻颇为贴切,传神地写出钓不上鱼的心急情态,反映出孩子的可爱天性,在一幅温馨恬静的父子“钓鱼图”意象刻画中,人生的哲理浸染其中。

趣中有情、情中有趣似乎是天然相伴,信手拈来,其实未必,对创作尤如是。在童诗创作中要做到情趣皆洽,尤其不易。张贤明的作品在注重童趣童真一面的同时,较为自然地融入情愫的元素与情理的魅力。比如《金毛追猫》这一首诗:“草地上趴着小花猫/远处走来了大金毛//汪汪汪……喵喵喵……/放开嗓门都在叫//金毛闪电扑花猫/花猫哧溜上树梢//金毛无奈地仰望着花猫/花猫骄傲地俯视着金毛//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诗歌将金毛、花猫之间的玩乐演绎到带着情分的嬉戏,再演绎到金毛、花猫还有你我之间喜欢与否的微妙情愫,其间的嫁接与转换,既有情趣写实,又有情感寄予,还有人与动物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寄托与惦念。

情趣与情态,构成了诗意的艺术氛围,也是作品耐人品味的重要价值。在这方面,恰是张贤明作品突出的特点。他注重对情态的捕捉,并作为诗意的价值精心地刻画。比如《小狗》一诗:“我在街上散步/旁边跟着小狗//它跑在我前头/又折回我后头//刚折回我身后/又跑在我前头//我慢悠悠行走/小狗跑前跑后。”初读似乎觉得过于浅显直白,但稍细品嚼,小狗与我之间充满情态的构图,就活生生地跳跃起来,越细品越有滋味。这是简单、质朴、放达、舒心的生活图景,也是对美好生活的终极向往。

2022-04-25 □肖 武 张贤明《见不到小朋友我孤独》: 1 1 文艺报 content64528.html 1 艺境难能是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