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影视

《人生大事》距离说透那件“大事”差了一步

□马天博

中国人一向讳言死亡。我们会在不同场合小心翼翼地回避死亡话题,甚至死字本身。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活着还没弄明白,遑论死去?死亡教育的缺乏导致很多人面对死亡时是手足无措的。从这一意义上讲,电影《人生大事》勇敢地涉及了殡葬与死亡,将讳莫如深的话题搬上银幕,诱发了民众的观影兴趣。然而,有了好的题材,能不能准确地将其呈现与表达,更是至关重要。看过此片,我想对它的得与失谈一点看法。

殡葬题材的“真”是影片之一得。导演刘江江虽是第一次执导电影,但他从小生长在殡葬从业者家庭,具备执导殡葬题材的天然优势。他的个人体验和童年经历所带来的鲜活真实感与耳濡目染的情感烙印为其执导该片带来了先天优势。也正是得益于此,刘江江在《人生大事》中精准呈现了殡葬师的工作状态。如一开场,莫三妹为小文的外婆入殓。先对逝者双手合十,念葬词保佑其一路走好。再拿一盆温水和毛巾,给死人擦身,尸体温热了,才能把僵硬的关节复位。接下来,还要细致地整理遗容,为其更衣……真实的细节呈现增强了观众的代入感。

朱一龙演技的“炸”是影片之二得。他一改往日造型,在片中饰演一位刑满释放的殡葬师,大摇大摆、用衣服擦嘴、拿烧纸点烟等不拘小节的动作,与朱一龙过往角色造型形成巨大反差,甫一出场便先声夺人。当小文送给他一幅画,第一次叫他“爸爸”时,他抬起头,眼含热泪地看了一眼小文,随即又低下头去。他不像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正是通过演员眼神的转变,观众便感受到他正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凡此种种,都为影片增色不少。

再来谈谈“二失”。首先,影片部分情节设置生硬。比如,小文闹着见外婆,但并没有人及时阻拦。小文误食塑料球的情节设置也与人物性格、主体情节均无关涉。小文妈妈的出现更是突然,三妹没有和任何人沟通就把熟睡的小文丢在车上还给她妈妈,还上演了一出雨中追车的戏码,人物前史不足致使煽情刻意。电影与观众情绪的互动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不是刻意为之,学会将情绪控制在恰到好处的程度,应该是每一位电影创作者的必修课。

影片之二失,也是笔者最为感到遗憾的地方,它并未深度阐发殡葬人的“生死哲学”以及中国人独特的生死观。影片开局很好,小文外婆意外离世,但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完全偏离了原初轨道,而转向三妹与小文的亲情书写。观众不禁疑惑,由殡葬带来的中国人对死亡的体认哪里去了?《人生大事》将“死亡”和与“死亡”有关的一切提炼都简化为固定的仪式、祖传的笔记、头头是道的口诀、充满神秘感的符号,但并未深入开掘生死这一辩证关系。影片那句点名题旨的“只要你愿意相信,你就是种星星的人”,也并未将观众引向对生命的哲学思考,反倒是点缀了三妹和小文的救赎故事,有些隔靴搔痒。

有了好的题材,能不能准确地呈现与表达非常关键。通过对《人生大事》得与失的简要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编剧在情节构思时的不得已和“讨巧”,也许同为该片导演的刘江江心中还有更为完美的版本想要呈现,或未可知。“人生大事”终究距离说透那件“大事”差了一步。

(作者系中国电影家协会理论研究处研究员)

2022-07-06 □马天博 1 1 文艺报 content65519.html 1 《人生大事》距离说透那件“大事”差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