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是人生的重要分界点,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处于一种极其独特的精神和心理状态,敏感、脆弱,需要泅渡心灵激流的引渡者。章红《十四岁的纸条》一书敏锐把握了青春期这一人生旅途中的关键期,通过“青春期”35个少年的自我叙述,真实展现和坦露了少年们的精神世界和生命体验。同时,通过作家与少年们的对话、回应,呈现对少年儿童的心理成长的观察体验,积极探索青春期少年的身心秘密。
这样的一种叙事话语是迥异于虚构叙事的,其叙事动机是切身的,是植根于少年的现实需求和情感需求的,具有特殊的亲切感和真实感,也具有虚构作品所没有的话语力量。我认为,作品的特殊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叙事的主体性——作家的主动“在场”。青春期孩子内心的丰富和脆弱,往往不足为大人道也。他们也并非永远无忧无虑,而是心中有着各自的烦恼和伤痛。较之成人,敏感的孩子更容易产生孤独无助的情感,更需要被关注、被呵护。作家不仅疏导来信中的青少年的成长困惑,也对作品的读者对象产生了积极的引导作用,通过对自我身心的反观来疏解成长中的纠结。其在场的“事实性叙事”,揭示了真正的当下青春期少年的真实心理风貌,是有效反映当下中国真实性的儿童文学作品。
新时代的儿童文学应该百花齐放的,儿童文学可以是个体经验的讲述,可以是历史的回望,都具有其重要的文本价值,但与当下中国现实、当下中国儿童现实、当下中国儿童心灵现实紧密联系的文学作品,也不应或缺。在该作品中,作家主动“在场”,深入观察少年成长过程中的心灵风暴和精神特质,追问种种生命经验对于个体精神成长的重要意义。作品直接深入当下中国少年隐秘的内心世界,在当代中国儿童文学创作中,呈现出一种特别的风格。
其二,真正的真实性叙事——真实呈现客观的已然世界。这样一种来自生活现场的非虚构书信体写作,区别于现实题材的儿童小说,也区别于报告文学、纪实小说等其他类别的非虚构书写,是一种童年现场的如实还原,而非对生活素材的加工。作家是直接在生活现实的基础上,进行如实记录和呈现。
事实上,如果作家与现实经验隔离,往往会导致他们对现实的想象脱离实际,进而导致作品中呈现的经验失效。所以,仅仅依靠一些二手信息,很难知道真正的情况,也很难感受现实中的生命与生活样态。所以,作家这种写作方式是希望与现实发生真实的连接,是内心深处对于了解现实的一种渴求,也是对介入现实进行的一种努力。
其三,叙事的公共性——平等的谈话姿态、强烈的人文关怀。儿童文学中永远隐藏着成人视角,由此,成人作家如何通过自我阅历和情感体验,形成对儿童精神世界的影响,是儿童文学书写的前提性思考。毕竟儿童文学的核心要义之一,就是对现实童年的人文关怀和价值重塑。
我们可以发现,在部分作品中,成人作家对于少年儿童群体是一种俯瞰的姿态。这固然是一种酣畅淋漓表达情感和有关人生际遇见解的方式,但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教导”。部分作家并没有看到这个群体的真实生活和感受,也没有发自内心地尊重这种生活和感受。有人会觉得,少年儿童的种种心理问题和心灵历程,不过是“茶杯里的风暴”。对于生活空间相对单纯的孩子而言,来自身体的病痛或成长之路上的精神重负,比如自我确立的艰难、友情的无常与幻灭、学业的压力、对未来的迷惘等,这些精神重负就是情绪、心理上的狂波飓澜,就是难以自我超越的“坎”。评价文学作品不能脱离当时的时代背景,理解少年儿童的心灵图景,也无法越过他们相对稚嫩的年龄和相对单纯的生活空间。
应该说,本书作者在作品中,体现了非常平等的谈话姿态。作品对当下中国青少年的心灵图景进行了一次真实呈现,将有可能被淹没的、被忽视的个体感受活生生地展露出来。作家从自身真切的情感体验和生活经验出发,予以真诚回应,体现了强烈的人文关怀。对此,作家本人有非常精当的总结:“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不再像孩子那样能够比较容易活动原谅和宽容,又不像成年人对自己拥有各种权力。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内在又还不具备足够的精神资源……看似平静无澜的求学生涯,却随时酝酿着风暴的因子。”
成长的伤痛,是常写常新的。在那些需要确认和融入的成长的艰难时刻,孩童们甚至可以视为是成人“凝视”下的“边缘者”,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章红的《十四岁的纸条》除了具备文学价值之外,还有突出的社会心理学研究价值,是我们理解未成年人成长的一扇窗户。
(作者系《中华读书报》总编助理、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