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中国歌剧论坛”之后，中国原创歌剧的创作和演出出现了一番可喜的新局面，一批新剧目脱颖而出，其中包括《青春之歌》《太阳雪》《西施》《山村女教师》《楚霸王》《孔子》《那年冬天》《梦回马王堆》《壮锦》和音乐剧《花儿与少年》及歌舞剧《在那遥远的地方》《米脂婆姨绥德汉》；近期问世的还有中央歌剧院的《热瓦甫恋歌》、重庆歌剧院的音乐剧《城市丛林》；预计问世的还有湖北歌舞剧院的《神农架》和厦门歌舞剧院的《岳飞》。虽然不能说论坛的举行对这些剧目的诞生起到了直接的作用，但间接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它至少表明，中国的歌剧人有一个自己的组织，有一种寻求繁荣和发展的美好愿望，有一种实干精神，中国歌剧有一批为之奋斗的艺术家和数目可观的年轻的追随者。2008年前诞生的歌剧《霸王别姬》和《雷雨》，都在继续演出，且有不凡的业绩。在刚刚闭幕的第九届中国艺术节上，《霸王别姬》喜获“文华大奖”。《雷雨》则正在向“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发起最后的冲刺。去今两年，复排的原创歌剧中，也有两部戏值得书写一笔：一是中央歌剧院的《白毛女》，演到了人民大会堂；二是中国音乐学院的《小二黑结婚》，进入了国家大剧院2010歌剧节的剧目行列，在大剧院的小剧场公演。从观众席位和剧场规模来讲，前者甚大，后者甚小，其意义之大，却不能以大小划分。因为两部戏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作品，都已多年绝迹于舞台，但都是中国歌剧的优秀剧目。年轻人不知道，后人没看过，不是他们的责任，是艺术家的责任；让年轻人知道，让后人看到，同样是艺术家的责任。

多年前，在上海的一次歌剧研讨会上，广东的一位老同志引用“发展是硬道理”的知名理论。现在，我想引申的是：演出是硬道理、演出是硬标准、演出是硬话题。归纳起来看，出作品的剧院（包括艺术院校），都有一个好的领头人，领头干歌剧、领头找经费、领头冲锋，甚至不惜领头“陷阵”。这样的领头人，现在可以举出多位，比如：中央歌剧院的俞峰、上海歌剧院的张国勇、总政歌剧团的黄定山、重庆歌剧院的刘光宇等等。领头人的作用和价值、领头人与剧院的关系，我以为可以从文化管理层面大做文章，也建议在《中国歌剧史》里能够有此一笔。

精品打磨与艺术传承

前者主要指剧目，后者主要指演员。

在比较可喜的局面下，务必要有精品意识。歌剧出精品不易，如果《雷雨》能够进入“精品工程”行列，也只是继《苍原》和《野火春风斗古城》之后的第三部歌剧。此前，《原野》曾经有望，但最后还是一步之差，没有迈进“精品”的门槛。假如说歌剧在中国不是大剧种，一定有很多人不同意，国家大剧院以歌剧节做主打品牌，堪称与世界接轨，话剧节、京剧节等都还没有在大剧院出现。但在连续五年评出的五十部“精品工程”剧目中，《苍原》和《野火春风斗古城》只占了1/25，这也是事实。客观原因不是没有，也要从主观上找问题。精品这个词，拆开了看，我的理解是一要精致，二要耐品。中国原创歌剧近年来的剧目，无论评上精品与否，达到精品级别的作品确实不多。歌剧是综合艺术，生产周期偏长，消耗成本偏大，创作上若不朝着精品方向努力，实在是一种浪费。这个努力，就是打磨，以从容的心态去打磨，一蹴而就的精品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中国歌剧院院长俞峰常举一例：有人曾问他：给你五百万，能不能搞出精品来？俞峰答：要是能搞出来，我就自己投资了。俞峰笑言：谁能保证怀孕了就准能生个大胖儿子？

在歌剧表演这个行当中，我认为艺术传承的迫切性大大超过其他剧种，尤其超过戏曲。现在的歌剧表演，可以依循的东西越来越少，能从导演那里获得的东西也不多，演员凭着嗓子好、唱功佳，上去就是主角，但塑造的人物却很呆板、内心苍白，甚至表演失控等等，这些问题与文化素养的欠缺成正比。不久前北京大学歌剧研究院和中国歌剧研究会为十九位老艺术家颁发终身成就奖，颁奖仪式上穿插演出了老艺术家当年创作的作品选段。当一位青年演员表演时，坐在下面头排的郭兰英、周小燕、阎肃就忍不住议论：“现在的演员，比以前的美多了，化妆啊、服装啊，可就是不感人”，“唱的音都对，但不是人物的状态”，“你看，眼里没有东西，水啊、天啊，什么都感觉不到”。当时我就坐在他们跟前，都听了个真真切切。那天，《红霞》中的《凤凰岭上祝红军》由原来的女高音演唱改编成了二胡演奏，九十岁高龄的张锐和他的女儿张卓娅一起登台演奏。他们演奏时，郭兰英在下面一字不差地小声跟着唱了下来，我就近听了一遍原唱。之前，中央电视台的“艺术人生”栏目做了一档歌剧节目，也请到了郭兰英。她和老搭档柳石明演起喜儿与杨白劳“扎红头绳”那段，“手、眼、身、法、步”全然不见八十岁的痕迹。我想，现在的歌剧队伍中，还有这么杰出的表演艺术家吗？郭兰英那一辈的优秀传统和艺术技能，有多少已经传承下来，还有多少没有传承甚至失传了呢？怎样传承，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