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副刊

2010年夏末向柳青致意

□黄淑芬(中国台湾)

接过“柳青研究会”副会长董颖夫先生特别准备的花束,依照董先生的指示,怀着虔敬的心,在柳青墓前,我献上一束花,也献上我最深的敬意。正如董先生所说,来自台湾的研究者来向您(柳青)致意。

《大写的人》是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部在1982年12月出版的一本柳青纪念集,在“出版说明”中提到,“高尔基曾把那些大无畏的无产阶级革命者称为‘大写字母的人’,用这句话来称誉柳青同志,他是受之无愧的”。这一次,在西安市长安区(以前的长安县),由民间集资筹建的“柳青纪念公园”里的纪念墙上,我又再一次地感受到长安人对这一位“大写的人”的深情。现年82岁的孟维刚老书记是特别受邀而来的老同志。当年柳青在皇甫村工作时,孟老是区委书记,是与柳青一同工作的革命同志;在“文革”初期,当柳青被拘禁在西安、关押在牛棚里时,孟老和一些村人多次暗中探视,设法改善柳青的处境;当柳青病重,却仍身陷牛棚时,他对孟老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想办法和皇甫村的乡亲们把我拉回皇甫,埋到神禾原上。”就是这一位陪伴柳青多年的老同志,在柳青对他说了这一段话的四十余年后,在柳青广场上,指着墙面上简介柳青生平的文字,说:“这里把《创业史》写成是乡土史诗是不对的,《创业史》不只是乡土史诗,是整个民族的创业史。”同时,孟老还一一评点着纪念广场上的多幅柳青画像,与大家讨论着“像不像柳青本人”的问题,从孟老身上,老革命党人实事求是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正是孟老,在“文革”结束后的1978年,协同柳青的亲友,将柳青的部分骨灰护送、埋放到柳青始终念念不忘的皇甫村神禾原上。

我们一行人来到神禾原,天微雨,不知是谁,脱口说了一句:雨故人。而我也感觉到了自己因感动而微热的眼眶和微紧的咽喉。这墓地到得并不容易,我们开车在路上奔驰,从当初梁生宝和改霞到黄堡镇赶集时碰面的地点、现今的柳青纪念公园所在地出发,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大路转小路,在小路中我们的车绕迷糊了,又丢了前引车,只好下车问路,幸好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个柳青墓,就连年轻小伙子也能毫不迟疑地指出我们应走的方向。我跟同伴不无欣慰地说:真不错,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个柳青!在泥路小道旁下车,转入田间小径,再钻进一片包谷田,沿着田埂,微躬着腰,出了田,然后一抬头,缀着红星的柳青墓就在眼前。在墓前放着两把长凳,几个纸杯,几位乡亲和孟老书记已经坐在那里话家常了。微雨中,大家在柳青墓前说着柳青。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创业史》中高增福的儿子——才才娃原型者的一段讲演。现年已六十余岁的老农,诉说着往事,说着说着竟不由得泪流满面,他的陕西方言虽然阻碍了我去理解他所说的内容,却没有阻碍他所传达的感情,在雨中,我也流泪了。

别怀疑,台湾人也是可以了解《创业史》的。我对于《创业史》的喜爱首先是感性上的理解,对故乡亲人的喜爱在《创业史》中找到了呼应,因而产生了更进一步去研究这部小说、小说作者、小说所描写的那片土地、人民、社会的动力。也因为这股动力,加上各方助力,让我有机会亲自踏上柳青爱兹念兹的这片土地,在神禾原上眺望“蛤蟆滩”,更因此能有机会会见因柳青而团聚在一起的人,感受到关中的浓厚人情味,以及当地人因乡土认同而凝聚成型的强韧本土情感。感谢《小说评论》主编李国平先生的多方协助,让我们能有一个好的起点。

2010年8月20日,在西安的某家旅馆中,我把球鞋放在水龙头底下,用手轻轻刷洗着鞋底的黄土,这一层高密度的黏土在我手上留下了实质的存在感,而这一路之所见所闻、所受所感,正如同这层黄土,在我心中也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象。

2010-09-10 □黄淑芬(中国台湾) 1 1 文艺报 content19739.html 1 2010年夏末向柳青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