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头语
我对财富最直观、最深刻的印象还是来自美国洛杉矶的扑克牌赌场。那时,我是一位资深发牌员,每天一上牌桌,除了阅牌无数、阅人无数外,便是面对一摞摞、一堆堆五颜六色的筹码。那些筹码的面值有一元、二元、三元,也有五元、十元、百元乃至千元不等的,我的工作便是在发牌、阅牌、叫牌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双手变成“收割机”或者“推土机”,不断地将玩家们下注的筹码收拢、接驳到牌桌的中央,然后再转运、推送到赢家的面前。时间长了,就有一种错觉——那些固态的塑料筹码虽然摸上去硬硬的、沉沉的,很有质感,却似乎又是液态的,总在绿色的丝绒桌面上经久不息地流来淌去,只是每副牌下来,流出和淌入的方向常常让人捉摸不定罢了。常常看到满面春风的张三面前高高堆起了筹码,不一会儿便又整整齐齐地码到了李四的面前,而如果李四不见好就收,那些筹码很快又会一点点流入他处……所以,我观那一枚枚的筹码其实也就是水滴,那一堆堆的筹码则是一汪汪的水,那一张张椭圆形的铺着绿丝绒的牌桌,则是一处处“碧波荡漾”的“荷塘”。于是,放眼望去,偌大的赌场内,一时间竟然“波光潋滟,水气蒸腾”,俨然一片财富的“湖泊”了。
而赌场之外,无论白昼还是晴雨,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载着赌客和金钱从四面八方涌向这片“湖泊”,一如湍急的山间小溪。所以,我也时常惊叹赌场老板“筑巢引凤”和调动人们换一种方式“捐款”的本事和能力。有时忍不住想:这赌场其实还是个“流水作业”的“屠宰场”,每个进得门来的玩家,别看一个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花枝招展,看上去也胸有成竹,老谋深算,充其量也不过是些待宰的猪啊、羊啊什么的。有趣的是,他们在被“放水”或“抽血”前,一个个似乎还都兴高采烈,欢天喜地。
有一天我忽然就由这赌桌上,联想起人世间许多其他名目的财富,以及这些财富的性质。
财富会流动
水的第一个也是最主要的性质或特征便是“流动”。
故我们说财富如“水”,首先是说财富具备了水一般的流动的性质。
赌桌上的筹码在赌徒间流来淌去,一张张美元从一个人的钱包里摸出来,换成筹码,又再变成美金分送到他人的口袋里去;银行里的钞票从这一个窗口收进来,再从另一个窗口放出去;投资商借了银行的贷款投资房地产,赚了钱后再去办厂;果农卖水果赚了钱,再去买家电;家电商赚了钱再去投资食品业;农民工进城打工挣了钱,节日和岁末回家时再将钱“铺”到铁路上、公路上、飞机上,“撒”到江水里、海水里,商场里……于是,财富便主要通过货币的形式,在人世间水一般荡漾开来。当然,我们目之所及的财富的流动,通常是采用空间的形式:筹码从这个人的面前转堆到另一个人的面前,鸡蛋从家里拿到市场,再从市场换成布匹拿回家等等。另有一些财富的流动则主要采用时间的形式,比如遗产的继承、股权的转让、考古的发现、王朝的更替等等。这种情况下,财富的空间位置通常并没有实质的改变,但财富的所有权和支配权却从前人转移到了后人。
财富的流动也具备了一定的速度。
这种速度在一个政治相对稳定和经济机制比较健全的社会里,通常是比较均衡和从容不迫的,“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时候,人们财富的获得,主要通过勤劳的耕作、辛苦的打工、精明的买卖等。但当社会发生大的动荡时,不仅财富的流向变得变幻莫测,流速也大大加快,或如急湍,或如洪水,或如海啸。
(摘自《财富如水》,卢新华著,作家出版社2010年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