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副刊

临沧一梦

□杜卫东

说来惭愧,如果不是柱子哥盛情相邀,我竟然不知道,祖国的版图上还有一个叫临沧的地方。

云南多山。辖七县一区,因濒临澜沧江而得名的临沧市更是一个山的王国。2.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平地不足3%。车行山中,仿佛进入了山的迷阵。有如宋朝杨万里诗云:“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本来,雨水充沛,草木丰茂,百里大山正可以营造一个无比绚丽的梦境。可是,理性一旦被愚昧绑架,无知点燃的山火竟把座座青山烧得满目疮痍,播下的玉米和高粱不但填不饱山民饥饿的肚肠,还使水土流失,青山不在。

历史不会忘记,2003年以来,年近花甲的省委书记白恩培十下临沧,足迹踏遍了痛苦呻吟的山山岭岭。他在思索:怎样才能使这个全国的贫困山区走向富裕,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与此同时,以“慈生我心,善行天下”为人生信条的世纪金源集团董事局主席黄如伦也在思考:如何使捐出去的扶贫款变成“猎枪”,而不再是受助者碗中的食物。

他们怎样相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共同把一个诱人的梦想播撒在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

此刻,我就站在临沧的一座山上。云南的山不似贵州的山奇绝:飞鸟不渡、长猿难攀;也不如阳朔的山秀逸:一座座奇峰拔地而起,互不相连,或似书帙在架,或如剑指长天。它连绵起伏,像手牵手的一群少妇,丰腴而贤淑。山上林林丛丛,簇生如发,远处望,如同穿在少妇身上的绿色天鹅绒长裙。短树绿草之间,最多的是核桃树:树干洁白,枝叶繁茂——这就是白恩培和黄如伦共同播下的金色梦想。黄如伦一掷几千万资金,捐助山民退耕还林,在临沧全境种植核桃树已近700万亩。核桃树下种畜草,畜草用来养猪,猪粪用来生产沼气,形成了一条绿色产业链,实现了白恩培书记“生态建设产业化,产业发展生态化”的构想。

我信步走向一位正在给核桃树浇水的妇女。她四十来岁,一脸细碎的皱纹。我知道,那是过往的岁月在她脸上烙下的痕迹。“现在好了,”大嫂一笑,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四下散开,如同节日绽放的礼花,喜庆而欢快,“过去种玉米,一亩收入不过两三百块钱。现在呢,一亩山地种八棵核桃,一棵树的核桃卖上两三千,一亩地就是上万元的收入呢!”她是最早种植核桃树的林农,家里已经盖起两层小洋楼。据说,第一批种植核桃树的林农中,平均每棵核桃树所获得的最高收入已达两万元。这时,几个女孩儿扛着铁锨走上山来,要给自家的核桃树培土施肥。她们一个个青春绽放,好像一枝枝柳条,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插,就能抽枝发芽。我问姑娘们,为什么没有去城里打工?一个晧齿明眸的女孩儿倒反问我,为什么非去城里打工?等这满山遍野的核桃熟了,去城里打工的姐妹还要羡慕我们呢!

我的心怦然一动,把目光投向远方。青山联袂,逶迤而来。姑娘们的笑声如清脆的鸽哨,点缀着群山的妖娆与美丽。太阳已至山顶,如火镜浮空;金轮亲吻群山,正秋波频送。我暗想,临沧的山山岭岭真是有福,有智者为她谋划,有仁者为她梳妆,又有那么多勤劳质朴的人甘愿为她挥洒汗水,她才能生机勃发,出落成丰姿绰约的美少妇呢!正沉思,有朋友突然发问,这里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核桃丰收了,销路呢?与黄先生过从甚密的柱子哥朗声一笑说,为了让林农无后顾之忧,黄先生已投资5.7亿在临沧兴建了云南智汇源食品有限公司,推出了核桃油、核桃粉、核桃露等系列产品。这种扶贫的模式,就是既管介绍对象,还管生孩子。闻言,我不由得对黄先生充满了敬意。柱子哥又告诉我们,从1991年至今,黄先生已经捐出善款35亿,为中国首善。熟谙音律、精通文史、洞观世事、博闻强记的柱子哥,以编剧《长征》《延安颂》闻名遐迩。他曾经沧海,大智若愚,从不轻易臧否一个人,但在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了闪烁在他眼中的真情与感动。

“再过上三五年,我们这里什么会最畅销?”归途的车上,陪同我们的市委宣传部祁部长问。我想也没想,说:“核桃!”祁部长一摇头:“不,安全帽。”见我有些疑惑,便解释说:“你想,如果几千万棵核桃树硕果累累,收获时不戴上安全帽,岂不被砸破了脑壳!那时候你们再来,我们临沧肯定是‘东方雄鸡’身上一片最美丽的羽毛。”车上的人都笑了,笑声融入晚风,和天边的火烧云一样令人情思飞扬。

要离开临沧了,心有不舍。送行的晚宴上,祁部长给我出了一个谜语:格子格,柜子柜,四个少女并排睡。我脱口道出谜底,祁部长笑称我聪明。其实,哪里是我聪明,实在是这个谜语太容易引发人的遐想了。我从果盘中拿起两枚核桃,放在掌中轻轻一握,果壳开裂,那四瓣饱满的果实真的像四位酣睡的少女,她们不是正在成就着临沧一个美丽的梦想吗?

2010-11-08 □杜卫东 1 1 文艺报 content18859.html 1 临沧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