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研讨会在宋庄举行是特别具有深意的一件事情。依我的眼光看，宋庄是成功地完成了经济和社会转型的一个乡村。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来探讨《凿空》的意义，就显得格外有意思。它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对照、对比的东西，让我们更深入地思考一些问题。在这里，我代表新疆文联和作家协会真诚地感谢宋庄的朋友和北京的评论界朋友们，感谢你们组织了这次研讨活动，也祝贺这次研讨会圆满成功。我这个人比较拘泥，对《凿空》书名的理解比较书本化。从语源学的意义上讲，《凿空》这个词在古代汉语里是“开通道路”的意思，语出《汉书·西域传》，指张骞“凿空西域”。我读这本书的时候，始终是把握着“开通道路”的含义去理解书中的人物和故事的。

站在新疆的立场上看，亮程是以非常罕见的勇气来写这本书的。尽管有很多情节用了荒诞的手法去表现，但它们反映出的却是新疆一些地区乡村生活本质上的真实，向我们描绘了新疆存在的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作品虚构的阿不旦村在亚洲腹地就是一个很小的点，但围绕这样一个点——一个小村庄描绘出的故事，从意义层面上讲，却提出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世界性课题。如果对照我们周边包括在中近东、中西南亚发生的许多事情，我更多地是被这部作品在意义层面上的东西打动了。这个意义层面浓缩成一句话，就是它围绕着传统与现代化如何对接，提出了一系列让我们深入思考、让我们寻求最佳对接路径的问题。阿不旦村是一个充斥着纷繁杂糅的各种声音的世界：传统的和现代的、城镇的和乡村的、宗教的和世俗的、人的和自然的乃至动物的等等。在这样一种诸多声音混杂的世界里，人陷入了困惑。现代化气息已经吹进了乡村，村民们在现代化进程面前表现了强烈的观念冲突、价值碰撞、心理不适和感情冲击，诸多的社会矛盾交织在一起，加上“东突”反动分子的捣乱，使这个乡村的情势格外扑朔迷离。我很同意刚才有的评论家所说，亮程的这部作品含有诸多寓意，这就给我们提供了解读作品的诸多可能性。置身于新疆的历史语境和当代社会氛围中阅读这部作品，读者会受到强烈的撼动。

“传统”力量在阿不旦村是如此强大、如此根深蒂固、如此超稳定、如此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和统领权。书中写晨唤的阿訇每天早晨召唤信徒作礼拜，有一段描写非常生动，说阿訇的声音飘在空中的时候信徒就醒过来了，这声音往下落到树梢的时候，信徒把耳朵迎上去接住声音，没有一丝声音落在地上。亮程对声音有独特的感受能力，把声音形象化、意象化是他作品中的一大特色。他的很多描写都是多义的，而这些描写都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引起了我很多深层的思考。

在小村子里有两条凿空的地下通道，同时有两个具象的命运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是坎土曼，一个是毛驴。围绕它们发生的许多匪夷所思的离奇故事，启示人们想到了许多令人深思的问题，但是作品并没有给出答案。因为阿不旦村的生活仍旧处在变革过程之中，我们所有人也都处于过程之中。答案要我们每个人自己去体验、思考和总结。

可以这样说，在新疆现代化进程中处理好传统和现代化的关系、解决传统和现代化对接的这个重要论阈，小说《凿空》的故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文学案例。亮程曾经被人称为“乡村哲学家”。确实，一个成功的文学家同时也应当是位思想家，这样，他的作品才会意义隽永。

小说《凿空》是刘亮程的“乡村哲学”同现代性的一次对接尝试，我祝贺亮程不断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