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一号桥》
遛鸟老汉和最炫交警
《一号桥》(载《黄河文学》2010年第12期)里有一座桥,当然就叫“一号桥”,桥上有遛鸟老汉和警察,有撞了人还要耍横的宝马车主,还有被飞来横祸撞死的冤魂。在这个天然的大舞台上,一个佯装遛鸟却私开“摩的”的老汉与一个挨整的警察,先是敌对,继而相识,最后竟变成知交。
崔敏的叙述不疾不徐,质感凸显,有“段子”般的幽默,也有直指人心的沉痛。在小说里,老汉一直就称之为“老汉”,他的老伴死于车祸,“呼啦一下,没了”,儿子媳妇离了婚,却把孙女丢给了他;警察也直呼“警察”,因为一根筋的性格,原本负责上牌,却被领导一步步贬到在大街上疏导交通。这两个干脆连姓名也没有的、失意的人碰在了一起,一场车祸成了他们人格的试金石。当“宝马男”撞人后不仅不去救助伤者、反倒骂人的时候,这两个人站出来,用各自的方式给了他一次最公正的教训——这样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司空见惯的故事,在崔敏的笔下变得含蓄而又生动:是什么时候,良知和正义似乎只存留在了“卑贱者”的身上?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不惮于“失去”了吗?后来,老汉终于去世,警察成了网上传说中的“最炫警察”,却被派往了更艰苦的地方。可是,但愿这样关于良知和正义的呼唤不是结尾里“一只鸟儿”发出的“微弱的唧啾声”。 (刘凤阳)
权聆《哈代诗篇中的神秘终结》
愿那夜被幽暗夺取
在这篇风格独特、形式感极强的短篇小说里,权聆故意模糊了年代和背景,小说的色调、气味和符码都有着古典主义的典雅与幽冥,结构技法上又充满了时空交织、物我两忘的现代感,由此,权聆在《哈代诗篇中的神秘终结》(载《收获》2011年第1期)里,组织了一个精巧的故事:一个死者——小镇上新来的律师裘德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溺水身亡,警官在调查这起命案的时候偶尔牵出了记忆中的另一个死者——被丢弃在水草丛中的婴儿尸体,并牵出了警官与律师、警官娘子与律师、警官娘子与律师的女人、警官娘子与花匠等几组错综复杂的关系。律师的女人是一个厌倦了舞台的艺人,偶尔的一个机会留在了本镇,并与律师订婚。她的慵懒、她不经意间的风情倾倒众生,“连过路的小子都印象深刻”,使得警官娘子暗自倾慕却倍加嫉恨。在律师的新婚之夜,警官娘子买通与其私通的花匠,上门告诉律师与其新婚妻子生下过一个孩子,致使律师在醉酒后跌入河沟溺亡。裘德的卑微和失意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呼应着哈代小说里著名的“失败者”形象;律师女人的端庄和高贵,则令所有对她抱着习惯性想象和诋毁的人自惭形秽。最值得玩味的是,当警官调查得知真相之后,上交了一份假报告,并利用权力处死了花匠,因为他笃信的法则是“在一个没有秩序的世道,维持现有的平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刘凤阳)
钟正林《早晨响起的门铃声》
普通人对尊严的捍卫
中篇小说《早晨响起的门铃声》(载《钟山》2010年6期)再一次彰显了钟正林小说的社会深度透视和叙事语言的紧密度,及小说结构的讲究。小说采用了时光逆流的倒叙方式,让我们在一串令人惊悚的门铃声的导引下潜入一个前公安局长的生活状态,人的运气、人情世故的不可琢磨和难以预测,小城人生活的变数都藤萝叶簇般纷披呈现。保姆方婶身上的最坚硬最隐忍又最富有同情心的柔软在层层剥茧中凸显了出来,一个弱势妇女鲜活的形象站立在语言之上。小说让我们领略到,即使是最不起眼的最卑微的人群,也有着她的道德观和人格尊严,一旦触及底线,就是鸡蛋碰石头破釜沉舟也要捍卫的。钟正林初出道时曾经捧出过《可恶的水泥》《河雾》《人人人偷盗》《黛色的核桃花》等深刻揭示社会诟病人性隐痛的中短篇,这个中篇再一次吸引我们,让我们为方婶和公安局长老肖一家人的有意思的故事结局而皱起眉头,心头为之一震。 (郑阿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