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之初,文学馆开始整理编辑《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藏珍品大系》。从2006年11月“大系”第一本书面世算起,迄今已出版《书画卷》4辑、《书目卷》2辑(《巴金文库书目》与《唐弢藏书·图书总录》)、《期刊卷》1辑[《中国百年中文文学期刊图典》(上册)]、《信函卷》1辑、《手稿卷》1辑;最近又付梓《版本卷》1辑[《中国新文学(创作)版本图典》(上、下卷)],总计约350余万字,6千多幅图片。作为中国现代文坛重镇的沈从文,理所当然在其中占有相当篇幅,兹将相关内容简介如下:
一
沈从文的书法作品,文学馆收藏不多。《馆藏珍品大系·书画卷》中,只辑萧乾捐赠的书幅一帧,纸本,墨笔,纵132厘米,横16厘米——高高瘦瘦的一条。无上款,下款有“月康□□山县书太白诗为萧乾弟补壁”字样,署名“上官碧”,钤朱红阳文篆章,未志年月,据推测应为20世纪30年代与萧乾初识不久后所为。书幅内容为李白之古风59首其18:“天津三月时,千门桃与李。朝为断肠花,暮逐东流水。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新人非旧人,年年桥上游。鸡鸣海色动,谒帝罗公侯。月落西上阳,余辉半城楼。衣冠照云日,朝下散皇州。鞍马如飞龙,黄金络马头。行人皆辟易,声气横嵩丘。入门上高堂,列鼎错珍羞。香风引赵舞,清管随齐讴。七十紫鸳鸯,双双戏庭幽。行乐争昼夜,自言度千秋。功成身不退,自古多愆尤。黄犬空叹息,绿珠成怨仇。何如鸱夷子,散发棹扁舟。”
与李白的其他诗作相比,这首古风一向不受世人关注而知之者甚少,惟不知沈从文为何独独青睐于斯?一笔浑圆而遒劲的“章草”,在细而长的宣纸上如江河般直泻而下。曾见他题赠臧克家、曾敏之等人的字幅,其状也与此相类。有意思的是,沈从文所题此诗,前26句和结尾4句都无漏无衍一气呵成,单单省略了最关键27、28两句——“功成身不退,自古多愆尤”。没有了这两句,不独诗的主旨不见,连结构上的转折也没有了。是失误?还是有意为之?当事者均已远去,永远不会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二
沈从文写信,一般都很长,内容又常涉文物研究专业,再用功夫极深而极难辨认的“章草”书法写出来,读之便难免有推重车上峻坡之感。已出版的《馆藏珍品大系·信函卷》第1辑所录沈从文致巴金信三通,庶几如此。将要出版的《信函卷》2、3辑中,拟收入其致丁玲信2通,致沙汀、潘际炯、林湄、师陀信各一通。其中致师陀一信,虽然同样是用极难辨认的章草书法所写,却因以轻松之语述艰辛之事而使文字生动活泼,读来饶有风趣:
师陀老兄:
前得从健吾转致你的新书一本,真如睹故人哉。因故迟覆,望能见谅。昨从敦煌归来,得见赐信,欣知工作业已完全恢复,盼能不断有新作问世。以弟经验而言,七○年被放逐于湖北双溪一山村孤独高岗之小学中经年,血压高达二百五十时,低压也到一百五十,依然满不在乎的干我经常的一切,凡事一个不在乎的接受下来,终于还是奇迹般度了过来。最有意思是大雨季房中积水成河(因住处较公路低些),亏得住于附近七里的矿上熟人(多是故宫博物馆熟人)得知,同来抢救,直到挑去积水四十石,并把十来石干(信中“干”字写为“乾”字,刘文误识为“熟”——笔者注)土堵住了水口,且把两三担干草从茅屋上部入水处完全封闭后,我才免成了“陆地鱼鳖”。即使大灾大难已成过去,全房还是在泥淖中,无法行动,还亏得熟人又为取来百多块大红砖,连接铺在地面成个十字架式样,我才可由床上直达窗口,或向左去取小橱中的破书食物,向右走则直到末端那个有塑料布蒙住惟一写字桌。写点什么时,总还是得点上煤油灯,打了把伞,才能进行。因为上面还居多有蒙蒙细雨从瓦隙间飘下,而下面则小蛙跳跃,十分活泼。我却依然用“和平共处”老办法,写了百十首《双溪诗草》,现在看来,也不免像是一种如梦奇迹!世人常说“负了十字架前进”,我却踏著十字架式砖路,相当从容平静,过了大几个月日子,现在温习一下,倒真像是一种一生难遇的“奇境”!也可以说“命大”,因此还有机会眼看到林彪、“四人帮”的坍台,彼此还能从通信中叙叙旧事。记得七二年冬返回北京路过北海后门时,曾作一诗志感。写来聊供一叹。
依依宫墙柳,默默识废兴,不语明得失,摇落几秋深。
日月转双丸,倏忽千万巡,盈亏寻常事,惊飙徒自惊!
七四、七六、七九均因事至上海,记得第二次曾从巴金处得指示尊寓,本如实可一相晤,只因住桂林新村流金兄处,恐天晚迷路,只能忽忽而过,诚憾事也。近三十年来,人事上风风雨雨,倏忽来去。大半熟友,多成古人。弟则因所有旧日习作,多早已在五三年即得书店正式通知,“所有拟印、已印各书案及存书纸型,因已过时,代为全部焚毁”。香港方面则传转台湾正式法令,“沈某某作品,无论已印、未印、存书、纸型,全部焚毁,永远不得重印。”也可谓历史奇闻。大致在国内为“过时”,宜怀“知足不辱”之戒,避贤让路,为势所当然。在台则因尚未过时,仍能引起不良影响,且似乎八百万大军一败涂地,不是国民党腐败的应得结果,反倒应由我负责。北京据闻有鲁迅研究组织约廿个,恐无任何一个专家学阿Q能如台湾方面主持宣传工作的理解阿Q精神深刻如此到家!
世事既然如此,弟因此一入历史博物馆即卅年不移窝。名分上为研究文物,事实上学习作一合格公民,避灾免祸而已。卅年来,同事中多数人即已不知我过去干过什么,社会上其他可知。“时变启深思,经冬复历夏”,卅年中什么专家文豪,□得我一文不值的,多已成“录鬼簿”中人物,弟则独复顽健如故,看来尤可望再熬三五年,把一些常识性研究工作在进行、待收尾的逐一完成,才可望向上级首长有个交待,证明这三十年并不是个吃白饭的公民,也才对得起国内外友好!一切望放心!
熟人统望致意。
弟 从文
九月十一
此信原件,一直藏于我馆。师陀夫人捐赠,1998年10月3日入藏。与信笺一起的,还有信套一个,上有毛笔竖行书写文字三队,内容自右至左依次是:“上海淮海中路1285/35”、“师陀先生启”、“航空寄 北京小羊宜宾五号沈从文”。信套左上角贴“中国人民邮政”10分邮票一枚,黑色邮戳清楚地显示投递时间为“1979.9.12.20”。查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的《沈从文全集》与吴世勇的《沈从文年谱(1902-1988)》,均未见有关此信的记载。
2003年6月底7月初,河南大学刘增杰教授为编辑《师陀全集》,遣其学生王鹏飞到我馆查阅资料。自从1999年10月笔者掌管文学馆手稿库以来,此为第一次见到把文学馆馆藏当作系统的历史资料来研究、利用而不是只为拍张手稿照片做插图的读者。这似乎是一种尊重,让笔者感到了工作的意义与价值,所以接待得格外热情、周到,甚至不惜违犯管理规定,搬出全部资料,让其纵情翻阅并大量复印,沈从文信自然也在被复印之列。王鹏飞满载而归后,刘增杰教授曾发一份电子邮件致谢,惜原件已不存,而笔者的回函却留在了“发信库”中,上有“王鹏飞所言‘关心、支持、帮助’云云,实在是客气了。份内之事,何言‘感谢’?”,“王鹏飞做事踏实、认真,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很好。那么一大堆稿子,后来也不知他怎么背回去的?”之语,信末署有“ 03/7/7”字样。
差不多两年以后,刘增杰撰文《论师陀书信日记的文学史价值》(见《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5年第3期),首次披露了沈从文此信的基本内容;继之又分别以《沈从文致师陀手迹》《心灵之约——友人书简中的师陀》为题,发表了他的相关研究成果。刘教授称沈从文此信是“以自己生命的美丽滋润着师陀的心田”,斯言极是。
三
都知道沈从文著作等身,但其著作版本究竟有哪些,却未必有多少人能说清楚。不久前付梓的《馆藏珍品大系·版本卷》第1辑[《中国新文学(创作)版本图典》(上、下卷)],可以说大致上“说清楚”了这个问题。该书共收沈从文著作初版本35种,其中1920年到1929年13种,1930年到1939年22种。它们的基本情况是:
《鸭子》,小说、诗歌、散文、戏剧集。1926年11月初版。北新书局印行。《无须社丛书》之一。内收《戏剧》9篇、《小说》9篇、《散文》7篇、《诗》5篇,共30篇。
《入伍后》,小说戏剧集。1928年1月付排,2月初版。上海北新书局印行。内收《入伍后》《我的小学教育》《岚生同岚生太太》《松子君》《屠桌边》《炉边》《记陆弢》《传事兵》《过年》《蒙恩的孩子》共10篇。
《老实人》,小说集。1928年6月1日付排,7月1日初版,印2000册。上海现代书局印行。收《船上岸上》《雪》《连长》《我的邻》《在私塾》《老实人》《一件心的罪孽》《一个妇人的日记》共8篇。初版本卷首有作者《自序》云:“一个人到真真感到寂寞时节,是没有牢骚可发的。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只自痛心于不能自拔的幻灭情形中,沉默了!这时节的我,把这下半年来所作的几篇东西收集拢来,想乘此在这集子前头说说我的生活观与艺术观,写不来一字。我存心来作点短序,从昨天到今天还觉得没有可写的文字,唉!……十二月于北京城”。
《好管闲事的人》,小说集。1928年7月初版。上海新月书店发行。内收《好管闲事的人》《或人的太太》《焕乎先生》《喽啰》《怯汉》《卒伍》《爹爹》共7篇。
《篁君日记》,小说。民国十七年(1928)八月付印,九月初版。北平文化学社印行。初版本不分章节,卷首有《〈篁君日记〉璇若序》云:“这是我二表哥的一册日记的副本。……照二哥原来样式章法我抄了下来,改,不过改一两个字而已,我把它发表了,……六月廿四 璇若于北京城。”
《雨后》,小说集。1928年9月1日付排,10月1日初版,印2000册。上海春潮书局印行。内收《雨后》《柏子》《第一次作男人的那个人》《有学问的人》《诱——拒》《某夫妇》共6篇。
《长夏》,小说。1928年10月初版,印1500册。上海光华书局印行。《文艺小丛书》之一种。共有10节。
《山鬼》,小说。1928年10月初版,印1500册。上海光华书局印行。《文艺小丛书》之一种。共有6节。
《不死日记》,小说集。1928年12月初版,印2000册。上海人间书店印行。《二百零四号丛书》之二。收《不死日记》《中年》《善钟里的生活》共3篇。卷首有《献辞——》云:“这里所有的,只是一点愚人的真。所能给人的,是除好笑以外似乎没有别的了。能使人笑也不为无益,就算这是我的希望罢。……沈从文在上海”。
《呆官日记》,小说。1928年12月20日付印,1929年1月20日初版,印1500册。上海远东图书公司发行。《第二百零四号丛书》之六。不分章节。
《男子须知》,小说集。1929年2月初版,印1500册。上海红黑出版社发行。《红黑丛书》之二。内收《男子须知》《除夕》2篇。
《十四夜间》,小说戏剧集。1929年2月付印,3月初版,印2000册。上海光华书局印行。《文艺小丛书》之一种。内收《或人的家庭》《刽子手》《十四夜间》《支吾》共4篇。
《神巫之爱》,小说。1929年5月付印,7月初版,印2000册。上海光华书局印行。《新世纪文艺丛书》之一种。作品有《第一天的事》《晚上的事》《第二天的事》《第二天晚上的事》《第三天的事》《第三天晚上的事》共6章。
《旅店及其他》,小说集。民国十九年(1930)一月付印、初版。上海中华书局印行。徐志摩主编《新文艺丛书》之一种。内收《结婚之前》《旅店》《阿金》《七个野人与最后一个迎春节》《记一大学生》《元宵》共6篇。
《一个天才的通信》,小说。1930年1月付印,2月初版,印2000册。上海光华书局印行。《新世纪文艺丛书》之一种。有书信3篇。卷首有作者《编者序》云:“这一本书上面的文字,原是一塌胡涂,没有秩序段落也没有结构故事,譬如画,既不是线也不是色,却只是一些点,一些点儿当然不会成为佳作,也不消说了。然而死者似乎这样想过:在认识这死的‘天才’的人读来,是可以从一种胡言谵语中找出一些东西的。因为这上面没有别的好处,却不缺少一个害热病的死前一月来近于疯狂的人心的陈列。……六月末日”。
《沈从文甲集》,小说集。1930年6月初版,印1500册。神州国光社出版。内收《冬的空间》《第四》《夜》《自杀的故事》《牛》《会明》《我的教育》共7篇。无序跋。
《旧梦》,长篇小说。民国十九年(1930)十二月初版。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作品不分章节。
《石子船》,小说集。民国二十年(1931)一月付印、初版。上海中华书局印行。徐志摩主编《新文艺丛书》之一种。收《石子船》《夜》《还乡》《渔》《道师与道场》《一日的故事》共6篇。卷末有《后记》云:“这一本书,为六月所写。算是最近的东西了。……从这一小本集子上看,可以得一结论,就是文章更近于小品散文,于描写虽同样尽力,于结构更疏忽了。……沈从文记”。
《从文子集》,小说集。扉页、正文题《沈从文子集》。民国二十年(1931)五月初版。新月书店发行。内收《龙朱》《丈夫》《灯》《建设》《春天》《绅士的太太》共6篇。无序跋。
《龙朱》,小说集。民国二十年(1931)八月初版。寻乐轩出版。上海晓星书店发行。内收《龙朱》《参军》《媚金,豹子,与那羊》《阙名故事》《说故事人的故事》共5篇。
《虎雏》,小说集。民国二十一年(1932)一月初版。上海新中国书局出版、发行。《新中国文艺丛书》之一种。内收《中年》《三三》《虎雏》《医生》《黔小景》共5篇。
《泥涂》,小说。1932年7月1日初版,印1500册。北平星云堂书店出版。《星云小丛书》之一。作品不分章节。无序跋。
《都市一妇人》,小说集。民国二十一年(1932)十一月初版。上海新中国书局出版、发行。《新中国文艺丛书》之一种。内收《都市一妇人》《贤贤》《厨子》《静》《春》《若墨医生》共6篇。
《阿黑小史》,小说集。民国二十二年(1933)三月一日初版。上海新时代书局印行。曾今可主编《新时代文艺丛书》之十八。内收《油坊》《秋》《雨》《病》《婚前》共5篇。
《慷慨的王子》,小说。1933年3月10日付排,27日初版,印3000册。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印行。赵家璧主编《一角丛书》之六十三。作品不分章节。
《一个母亲》,小说。1933年9月10日付印,10月1日初版。上海合成书局发行。作品共有3章。
《游目集》,小说集。民国二十三年(1934)四月初版。上海大东书局印行。《新文学丛书》之一种。内收《腐烂》《除夕》《春天》《夜的空间》《三个男子和一个女人》《平凡故事》共6篇。
《如蕤集》,小说集。民国二十三年(1934)五月初版。上海生活书店印行。傅东华主编《创作文库》之三。内收《如蕤》《三个女性》《上城里来的人》《生》《早上——一堆土一个兵》《泥涂》《节日》《白日》《黄昏》《黑夜》等11篇。
《边城》,小说。民国二十三年(1934)十月初版。上海生活书店印行。傅东华主编《创作文库》之九。作品共有21节。卷首有作者《题记》云:“我这本书只预备给一些‘本身已离开了学校,或始终就无从接近学校,还认识些中国文字,置身于文学理论、文学批评以及说谎造谣消息所达不到的那种职务上,在那个社会里生活,而且极关心全个民族在空间与时间下所有的好处与坏处’的人去看。他们真知道农村是什么,他们必也愿意从这本书上同时还知道点世界一小角隅的农村与军人。……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四日记”。
《八骏图》,小说集。民国二十四年(1935)十二月初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发行。开明书店经售。巴金主编《文学丛刊》第一集之一种。内收《八骏图》《有学问的人》《某夫妇》《来客》《顾问官》《柏子》《雨后》《过岭者》《腐烂》共9篇。
《湘行散记》,散文集。民国二十五年(1936)三月初版。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文学研究会《创作丛书》之一种。内收《一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桃源与沅州》《鸭窠围的夜》《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辰河小船上的水手》《箱子岩》《五个军官与一个煤矿工人》《老伴》《虎雏再遇记》等11篇。
《新与旧》,小说集。1936年10月1日付排,11月1日初版,印2000册。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印行。赵家璧编辑《良友文学丛书》之三十二。内收《萧萧》《山道中》《三个男子和一个女人》《菜园》《新与旧》《烟斗》《失业》《知识》《薄寒》《自杀》共10篇。
《春灯集》,小说集。民国三十二年(1943)四月初版。上海开明书店印行。内收《春》《灯》《八骏图》《若墨医生》《第四》《如蕤》共6篇。
《黑凤集》,小说集。民国三十二年(1943)七月初版。桂林开明书店印行。内收《三个女性》《贤贤》《静》《主妇》《白日》《三三》《贵生》共7篇。
《长河》,长篇小说。民国三十四年(1945)一月初版。文聚社出版。昆明崇文印书馆印行。昆明金马书店总经售。林元、马尔俄编辑《文聚丛书》之一种。有《人与地》《秋(动中有静)》《橘子园主人和一个老水手》《吕家坪的人事》《摘橘子》《大帮船拢码头时》《买橘子》《一有事总不免麻烦》《枫木坳》《巧而不巧》等11章。卷首有作者《题记》云:“湘西在战争(指抗日战争——引者注)发展中的种种变迁,以及地方问题如何由混乱中除旧布新,渐上轨道,我都有机会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又写了两本小书……一本取名《长河》。……用辰河流域一个小小水码头作背景,就我所熟习的人事作题材,来写写这个地方一些平凡人物生活上的‘常’与‘变’,以及在两相乘除中所有的哀乐。”
值得注意的是,在1936年11月出版的小说集《新与旧》与1943年4月出版的《春灯集》之间,横亘着六年半的一大段空白。研究这一段时间的沈从文,有巴金写于1942年4月16日的一封信可资参考。在这封由重庆寄往昆明的信中,巴金对沈从文说:“我极希望你能把生活好好安排,多写几个长篇出来。我不相信一提笔就会叫人想疯。写小说不是一个再平常没有的事么?使自己的心和万人的心接触,把自己从这世界中感受到的一点温暖,见到的一点光明,分给那些需要它们的人。我们纵使不能点一盏灯给那些迷路人指点前途,却不妨在山道上放一缸水,一把瓢,让那班口渴的行路人歇歇脚,饮口凉水,再往前走。文学是团结人群的,是一件使人头脑清醒的工作,而且是需要着理性和智慧来完成的。你极聪明,又不是不明白,而且有大的才能,因此,你是极适宜于做这种工作的。那么你为什么要长久搁笔呢?望你仔细想想。”
或许正是“仔细想想”之后,沈从文才又重新拿起了他的如椽之笔,这才有了后来的《黑凤集》所收诸篇以及名作《长河》的出现。如果没有巴金的这次开导与劝勉呢?沈从文写于1940年代的佳作还会不会出世,大概就是个“只有天知道”的问题了。
四
沈从文的上述35种著作版本,有2种为唐弢文库独有;10种为唐弢文库与图书大库两家并存;3种为唐弢文库、巴金文库、图书大库收藏3家收藏;余者不赘。由此验证了巴金的那句大意如是的名言:有了唐弢的藏书就有了文学馆的一半;由此还传递出另一条迄今鲜为人知的信息:文学馆的图书大库也不敢小觑,其在新文学版本方面的庋藏之丰富完全可同唐弢文库相媲美。《馆藏珍品大系·版本卷》所有2373种版本,就有2200余种来自唐弢文库与图书大库。
由于《馆藏珍品大系·版本卷》只收文学馆馆藏1949年9月以前出版的新文学创作单行本和初次结集出版的本子,所以上述35种版本并非沈从文著作的全部,余者如在单行集基础之上编辑的选集、文集、全集,丛刊性质的多人合集,通讯、传记、非创作类书信日记等纪实文学,通俗文学,民间文学,儿童文学等作品,都只能收入《馆藏珍品大系·书目卷》之《巴金文库书目》与《唐弢藏书·图书总录》中。试举几例:
《蜜柑》,小说集。1927年9月初版。上海新月书店印行。馆藏1928年5月二版。二版本收《初八那日》《晨》《早餐》《蜜柑》《乾生的爱》《看爱人去》《草绳》《猎野猪的故事》共8篇,卷首有序文一篇:“此书作为献给为此书题字的那人。别人也许有能对于我的文字感到小小趣味的,但那人是能在我本身上头发现艺术的一个人。——从文在北京序”。
《湘西》(改订本),一名《沅水流域识小录》。杂记集。民国三十三年(1944)四月赣县初版。开明书店印行。馆藏开明书店1945年11月上海二版。二版本收《引子》《常德的船》《沅陵的人》《白河流域几个码头》《泸溪·浦市·箱子岩》《辰溪的煤》《沅水上游几个县分》《凤凰》《苗民问题》共9篇,卷首有作者《题记》云:“我这本小书只能说是湘西沅水流域的杂记,书名用《沅水流域识小录》,似乎还切题一点。”
《烛虚》,随笔、评论集。民国三十年(1941)八月初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发行。《文季丛书》之十四。初版本无序跋。内收第一辑《烛虚》《潜渊》《长庚》《生命》4篇,第二辑《新的文学运动与新的文学观》《白话文问题》《小说作者和读者》《文运的重建》4篇,共8篇。
《云南看云集》,评论、书信集。民国三十二年(1943)六月初版。重庆国民图书出版社印行。《文艺丛书》之一种。初版本无序跋。内收第一组《文艺政策检讨》《文学运动的重造》《小说与社会》3篇,第二组《新废邮存底》16则,第三组《废邮存底》13则。
《在昆明的时候》,散文集。民国三十五年(1946)二月初版。重庆中外书店印行。《抗战文艺丛书》之一种。初版本无序跋,内收沈从文《在昆明的时候》、何其芳《还乡杂记》、田汉《孩子的从军》、巴金《旅行途中》、缪崇群《平居散记》、熊佛西《人物印象》、苏雪林《主妇生涯》、骆宾基《三月书简》等8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