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草子》,(日)清少纳言著,林文月译,译林出版社2011年6月出版 《枕草子》又可作为《枕草纸》或《枕册子》,因为“草子”原是“卷子”或“册子”的意思,这样朴素的书名,听来便是令人喜爱的。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与紫式部的《源氏物语》被认为是日本平安时代的文学双璧,也被认为是日本古典文学随笔的神来之作。其内容记录四季天象、山川自然、草木花虫、身边琐物,以及男女之情、赏心悦目之事、个人好恶之性,等等,长短各异,约由三百余篇组合而成。既然是异国的文学作品,便必然会涉及翻译之事。网络上也早已有了关于周作人译文和林文月译文的比较,各有争议,相持不下,很是热闹。两位译者都是研习日本文学的一流高手,且都写得一手汉语好文章,只是前者的文风朴素淡雅,后者的文风典雅优美,两者对照品读,岂不更妙。不过,相比周氏,私下以为其译文固然精妙,但林氏作为女性,又研究浸染古典文学多年,或许更能接近清少纳言,但这也只是一己之言。大陆首次推出“林译日本古典”系列,包括《十三夜》《枕草子》《伊氏物语》和《源氏物语》四册,乃是译界和文学界值得关注的一件事情。
《物之物语:贵州往事,且行且忆》,戴明贤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8月出版 有些好书让人惊艳,有些好书则让人慨叹,前者源于作者的思想与才情,后者则源于作者的精神与体验。戴明贤的《物之物语》在我看来,便是属于后者之列的。其实,并非此书缺乏才思,而是它所散发的历史情怀与生命体验,更容易让人为之扶案而叹。《物之物语》叙述的是作家1950年之后所亲历的种种人与事,他通过“物件之历史”的视角切入,刻绘亲人、友朋流传或赠送的一些小物品和书画等老物件,诸如一个竹节紫砂杯、一辆三枪自行车、三副对联、一本吴祖光的《写剧生涯》、一幅“秋翁”小照,等等,读后颇感视角新鲜,语言亲切,由此也牵连出了一段段的人间往事和一个个的人物命运。而更让人为之感慨的是,即使在贵阳或安顺这样远离文化中心的偏远城市,仍然有着一个个对于文化虔诚至敬的风流人物,他们的精神世界一样令人感到高贵和纯粹,他们的生命更为饱满和沧桑。远离了文化的中心,并没有让他们视野狭隘,也没有让他们见识浅薄,更没有让他们因此而少了几多人生的磨难与困苦,但他们却在寂寞与艰难中独自开放,犹如“岩中花树”,在深山岩壁上自开自谢。这或许正是这册《物之物语》的价值所在,它让我们懂得文化更多的还首先在于内心的修炼与自愉,也在于我们自己内心世界的丰盈、纯粹与安静。《物之物语》的作者戴明贤先生,在我看来便是如此。
《册页晚》,车前子著,安徽大学出版社2011年8月出版 车前子的散文集,内容包括“听琴记”、“饮茶记”、“读贴记”、“游荡记”、“人事记”、“言语记”、“说诗记”、“书信记”等部分,如果说车前子是散文家、诗人或水墨工作者,那么仅读这本集子的文章题目,便不难发现,其实用中国传统文人来形容他,似乎更能概括,也或许更为恰切一些。其实,中国文人也并非仅仅能够琴棋与书画,更重要的是他对于生活的一种真实的态度和趣味。而若谈论中国文人,首要便应先提及宋代的苏东坡了,他正如林语堂所评论的那样让人艳羡:“既然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在车前子的字里行间,读到一种特立独行的精神与趣味,即使表面上是那样的随意与散淡,也即使在俗流滚滚之中,也总是隐藏着那种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傲骨与情趣。
《七日谈:字母表以及希里花斯人的合理生活》,刀尔登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8月出版 尽管刀尔登已有《玻璃屋顶》和《中国好人》两本随笔集为人称道,也还有这本随笔集《七日谈》的新近问世,然而在漫长而悠闲的隐居般的日子里,他写得竟是如此之少,但亦已显露出充沛的才华与气象,可我还是觉得,其实他最好的著作,尚没有真正出手。《玻璃屋顶》与《中国好人》是网络与专栏文字的结集,难免散乱和匆促,也不够厚实和完整,多少有些谋饭与消遣的味道。到了这册《七日谈》,似乎刀尔登才有了更多的耐心和热情,来从事一件大气之作的写作,只可惜最终依然仓促收工。似乎对于一个腹有诗书的才子,拥有足够的耐心与热心,才更为重要一些。因此,期待着他的下一部作品。当然,这本《七日谈》的独特与魅力,也很值得我们去深思。它让人想到许多奇异的西方寓言和小说,刀尔登显然借鉴了这些外国经典作品的外衣,诸如他在书中所描述的那种离奇古怪的故事,包括用英文字母来为人物命名,也以希里花斯这样古怪的名字来命名他所叙述的国度,其中自有一种冷眼和自嘲。而他试图用我们陌生又似乎熟悉的古怪故事,来构建一个有关人与人性的彩色图谱,但他并非想提供一种法定的解释,只是去谈论其存在的可能性、开放性与包容性。刀尔登的文字,一如他的为人,犀利的锐角与清醒的智慧都被他暗自隐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