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应友人邀请为“泥人张” 彩塑创始人张明山塑像，以立于天津市人文纪念公园。

这是一个好题材！

泥人张为不少人塑过像，我们应该为他塑像，所可惜的是“泥人张”本人看不到了。

“泥人张”长什么样？大家都不知道。如果当时他自塑一尊可就省不少事了。对“泥人张”我并不陌生。17岁那年我到无锡随惠山泥人巨匠高标、手捏戏文大师喻香莲等学习彩塑，他们就常常谈到“泥人张”，有的甚至将他神话了——说他藏泥于衣袖内，悄悄抟捏便形神毕肖；崇尚并身体力行倡导现实主义。徐悲鸿大师称赞“泥人张”第五子张玉亭的艺术作品为“写实主义之杰作”。确实，在中国长期以来塑菩萨、塑墓俑、塑耍货的文化背景下，张明山面对生活，以他自己的写实技法表现现实人物，这在雕塑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我曾去过天津“泥人张”研究所，看到那些朴实而倾注了生活情感又充满高度技艺和塑造智慧的“泥人张”及其传人的作品，不禁感慨，联想起20世纪上半叶李金发、滑田友、刘开渠等雕塑家游学西欧吸取写实妙法，为后来的中国社会建立纪念碑雕塑，不免于造型塑法中透发出“洋味”。“泥人张”倒是以朴素的泥塑塑造了中国最普通大众所能与之交流对话的生动形象。这是中国雕塑“朴素现实主义”的开山之祖啊。

我曾电话请教过清华美院的张昌教授，他随即电邮他人所塑“泥人张”的彩塑像图片，我觉得并不是我心中的像。致电张先生，他说也只有这么一个形象了。后来我在网上又查到有关画家创作的张明山像，又太概念化了……我们现代人大多数画古人或塑古人基本上如此。

应该如何塑造张明山，我也陷入困境。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眼前幻现出张明山身体微仰、凝神观察、手摹欲塑的神态。

我抓起一把泥，一小时塑就。

我塑像有无数腹稿，但没有草图。长时间琢磨，顷刻挥就往往是最真实之心像。塑罢，我回到书房，捡到一本《风流人物》，上有张明山像，可能是当时炭精所绘，与我之造像在神貌上竟有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