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7月,当中国人民被奴役的岁月行将结束的时候,在黑龙江呼兰河中游西岸的一个贫困之家,一个男孩诞生了。由于贫困,他的父母带领全家迁移到铁力林区。不承想,这个男孩就此与森林结缘,直至后来走上了文学之路。他就是黑龙江的老作家吴宝三。
我和宝三从相识到相知,感情渐深。此前,把他想象成披发跣足、高歌痛饮的样子,怕文人雅士都难以相处,及至见面,才知道我的担心全是多余的。原来他衣着谈吐质朴无华,是个极真诚又极随和的人。我跟他很快便无话不说了。我有时不按规矩出牌,说些不带包装的话,他不见得同意,却也宽容以待,很有“君子和而不同”的风度。后来我才悟出,这并不完全是性格使然,而是他总把包容和厚道作为某种生活原则。其实所谓的厚道人,一般都是让人感觉很踏实的人。厚道是一种哲学观,也是一种精神状态,其根源就是他们对亲人和朋友的感情。记得有人说过,与厚道人打交道就像在洒满月光的湖面上泛舟,让人宁静而温馨.。吴宝三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同在林业系统,我比较关注吴宝三有关大森林的文字。比如他的诗歌《海,我期冀汇合》,我就非常喜欢:从森林到海洋/我是一条奔跑的小河/在林海和大海之间/我跋涉着迢遥的寂寞/林海里/松涛层叠/年复一年/因为思念大海/总有纷纷的落叶/大海上/那各样的船只/本是林海派出的使者/航行了千百年/竟没有驶出沙滩的疆界……
这首诗是吴宝三1981年创作的。常年在林区生活,他知道每棵树从抽枝、出嫩、开花、结果,到落叶归根的整个曼妙的过程,但他没有描写这种过程,却单单写了树木做了大船,做了森林的使者。我不是评论家,无法分析他在诗中勾勒的“希望浪花跃上每一个树冠,化作林海万顷碧波”这种宏大意象,但我却体会到,当吴宝三看着一列列满载原木的火车源源不断驶出大山,已依稀感觉到森林资源的危机。他保护森林的意识,在与老朋友曹锋合著的《马永顺传》中,更是得以充分体现。1995年,时任《大森林文学》主编的吴宝三,以18万字的篇幅刊出长篇纪实文学《马永顺传》,旋即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后又再版3次,累计印数达两万余册。《黑龙江日报》连载达3个多月。被称为当代愚公的马永顺,是一位可敬可爱的老人。他因为年轻时伐树,感觉对大自然亏欠,花甲之年后率领祖孙三代植树造林,终于奉献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青山,留住了远去的森林。吴宝三把这位劳模写得活灵活现,让看过此书的人都交口赞誉。其实,在他写作过程中,又何尝不是倾注了一个森林之子的拳拳之心呢!
熟悉吴宝三的人都知道,他有很重的家乡情结。无论故乡的茅屋草舍,还是寻常巷陌,在他看来都是无与伦比的人间天堂。榆林镇中心小学是吴宝三的母校,学校盖了新楼,但图书室却空空荡荡。这年9月,吴宝三从哈尔滨驱车百余里,捐书一千余册;10月,又向母校捐赠20多套桌椅。在吴宝三看来,这不过是应当应分的事情,绥化市教委和兰西县领导却特别重视,大老远地赶到小学校迎接,还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倒让老作家感动莫名了。
最近让吴宝三最开心的事情,应该是黑龙江省森工总局在绥棱林业局给他建了吴宝三文学馆。相关部门十分重视,表示要将文学馆当做大森林的文化窗口,将其办成对广大职工和青少年进行思想文化教育的基地。
宝三长得清瘦,脸上的沟壑已经很深了。但是他有一双没被岁月偷换的、活力四射的、被我戏称为“美丽动人”的眼睛。这双眼睛至今依然清澈,依旧关注着大森林的春夏秋冬,朝朝暮暮。近半个世纪以来,吴宝三发表的文学作品已有600余万字,全国各大报刊更是常见他的名字,但我以为,他只有那些属于森林的文字最为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