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文学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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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雯《两次相遇》

多余的生活

张惠雯的小说品格独特,在平实温雅的文字下面,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落寞贵族般的古典气息。寒冷干燥的气候、昏暗暧昧的光线、缓慢移动的憧憧人影,加重了这种气息的渗透力和扩散度。在《两次相遇》(《收获》2012年第2期)中,“我”对“气味”的敏感达到了一种排拒的程度:空调机“喷出一种干燥、含着灰尘味儿的热气”,然后,在夜里,我“听着那哗哗啦啦的麻将声和谈笑声”——声音是另一种来自听觉的“气味”,同样令人“感到一切都像是毫无希望”。突然——用一下张惠雯爱用的这个契诃夫式的转折词——“我”遇见了中学同学,“一个气质不俗的”画家朋友。第二天,朋友便不顾礼俗邀“我”去到他的小画室,“我们在房间里喝酒,吃着发潮的花生米,起初发抖,后来又出汗”——这种简洁单纯的句子也是契诃夫式的。然而“两次相遇”指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和这个人保持了不同凡响的婚外情的“她”,那个美丽、羞怯、有着“瓷器般柔润动人的气息”的女人。两年后,“我”再度回到小城,他和她都已面目全非,他的脸上是“熟醉者的木然”,她的脸则变得“冷硬、尖刻”,眼见她因饮酒过度“扶着街边的一棵树呕吐”……“异端的权利”从来都是从自身的麻木开始崩溃的,爱情、艺术、超乎寻常的“美”,这一切都无法抵抗庸俗的力量。小说的结尾,张惠雯由衷地感叹道,“那些在你心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通常就是你再也不会遇见的人”,可谓一语成谶。

余一鸣《鸟人》

没有翅膀的天使

余一鸣以《不二》等几部连珠炮般的中篇令人印象深刻,但其实,他对短篇小说的把控也颇具功力。《鸟人》(《北京文学》2012年第3期)具备了短篇小说所必须的跌宕感,用一种不是“包袱”的“包袱”把全篇“抖”出了光彩和亮色。主人公胡森林是个“个子偏矮、瘦”的小伙子,开了个小照相馆,却因“时代发展太快”,和另一个靠开车谋生的铁杆兄弟王国庆一样,成为被淘汰的职业。这样一个典型的卑贱者却有着自己的血性和禁忌,那就是坚决容不得对他骂娘,为了校长一句“你他娘的”口头禅,他可以扔下一笔“大”生意当场翻脸,也会为此和人大打出手——只因他“五岁时就没了娘”,而且他的娘“与外村的野男人鬼混,被村里的族人捉了奸,当天夜里就上了吊”。这样的经历让他“热爱自己的职业”——专为客户拍摄捉奸罪证的私家侦探。当他终于拍到罪证场面时,却发现取证的主角正是王国庆。还没等他在“朋友”和“工作”中艰难取舍,王国庆便向他揭开了谜底:这一切都是客户“尤总”设的局:王国庆和胡森林一样受雇于他,他的任务是勾引尤总的老婆,等胡森林拍到罪证后好达到离婚的目的。面对这种“计中计”,胡森林彻底破除了心中的禁忌,生平第一次“骂娘”了。深夜里,无法安睡的胡森林应诺为小男孩去爬树,他要摘下那只挂在树杈上的白气球,因为他是没有翅膀的“鸟人”。 (刘凤阳)

2012-04-09 1 1 文艺报 content33518.html 1 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