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当你看到这段文字时,就意味着你可以平安地活到下一个生日。是的,就是你,正在翻书的你!别把书放下!我现在极其严肃地跟你说我的忠告!
这是我的故事,我家人的故事,但很可能也会成为你的故事。在这点上,我们都一样,相信我吧!
我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我就直接开讲了,你努力跟上!
我的名字是马克西,今年十四岁,现在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所谓家人,也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五个孩子而已。
我们,嗯,怎么说呢,可以说算是个奇迹。这可不是自我吹嘘,我们这样的孩子你可从未见过。
基本来说,我们还算挺酷的,都是好人,也很聪明,但绝不是泛泛之辈。我们六个——我、方、依吉、纳吉、气筒、安吉尔——都是被一群最病态、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科学家们创造出来的“杰作”。他们把我们当成实验品,让我们拥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体机能,剩下的百分之二则能起到想象不到的重大影响,让我详细地告诉你吧。
我们在“学校”长大,这是个半实验室半监狱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像小白鼠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而我们现在能思考和说话实在是个奇迹。当然,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在“学校”里,还有另一项趋于成熟的实验:制造半人半狼的掠食者。他们被称作“清道夫”。他们一个个强硬、敏捷,难以控制,看起来似人,需要时却能变异成狼人,身披毛发,牙尖爪利。他们是“学校”的守卫、警察和杀手。
对清道夫们来说,我们就是六个移动靶——拿聪明人做对手是他们的乐趣。总的来说,他们想把我们的喉咙咬断,让我们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我还活得好好的,在跟你们讲故事呢,不是吗?
这个故事会发生在你身上,也会发生在你的孩子身上。不是今天,就是在不远的将来。因此,千万千万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历尽千难万险,告诉你们我和我家人的遭遇。你们一定要记住:
读这本书,一直读下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断你。
——马克西,还有我的家人:方、依吉、纳吉、气筒、安吉尔。
欢迎来到我们的噩梦。
1
当一个人面临死亡的危险时,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不管你遇到什么状况,都似乎已离你千里之外。比如说,现在。
“跑起来!加油,跑啊!你知道你可以的!”
我喘着粗气,脑子在高速运转——我可是为了我的小命而奔跑啊。我只有一个目标:逃走。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奋力向前跑着,手臂被荆棘划破,没什么大不了;我光着双脚,似乎每一块锋利的石头都来趁火打劫,不过这不成问题;我的肺因呼吸而疼痛,但我能应付得来。
只要能拉远我和清道夫们之间的距离,什么样的疼痛我都能忍受。
是的,清道夫。那些半人半狼的变异生物,经常都是全副武装、嗜杀成性。现在,他们就在我身后。
明白了吗?就是这种情况,把一切事物都从我身边赶走,赶得远远的。
“快跑!你比他们都快,你可以跑过任何人!”
我从未离“学校”这么远过,现在已完全迷路了。但我的胳膊还在不停摆动着,双脚踏过一片矮树丛,眼睛焦急地扫视着前方昏黄的光。我可以跑过他们,只要能找到一块足够大的空地,这样我就能……
哦,不,该死,不要啊!那些古怪的寻血猎犬循着森林中的气味向我追来,嘶吼个不停,让我头晕目眩。我可以跑过人——所有人,包括只有六岁大的安吉尔,但没人能跑赢这么一只大狗。
“狗啊狗,你们快走吧,让我再多活一天吧!”
他们逐渐逼近,前方的丛林里透过些许昏黄的光线。是空地吗?必须得是!一定要是啊!只有空地能救得了我。
我挺起胸,在树林里冲刺,身上渗出的冷汗闪着亮光。
到了!
“哦,不,天哪!”
我手臂摆动着,脚拼命蹬着地上的岩石,努力让自己停下来。
在我前面的并非空地,而是悬崖。陡峭的岩石垂直延伸下去,深不见底。身后的森林里到处都是口水横流的寻血猎犬和发了疯的全副武装的清道夫。
两条路横竖都是死。
寻血猎犬们兴奋得狂吠不止,它们找到了猎物:我。
我往死亡之崖下稍看了一眼。真的,现在我别无选择。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和我一样选择。
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让身体从悬崖边落下。
清道夫们在悬崖边愤怒地咆哮着,猎狗也歇斯底里地叫个不停。接着,进入我耳朵的,就只有空气快速流动时大风刮过的呼呼声了。
那一秒钟真是见鬼的宁静!想不到,我居然笑了。
接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快地张开了我的双翼。
我的翅膀长约十三英尺,白色的条纹之间掺杂着一些棕褐色的小斑点,像极了人脸上的雀斑。空气托住了翅膀,猛地一下,我开始往上升,好像刚扯开了降落伞一样。
给自己的备忘:不要突然张开翅膀。
战战兢兢的我用尽浑身力气,一上一下地挥动着翅膀。
天哪,我真的在飞,就像我以前梦见的一样。
悬崖底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离我远去。我大笑不已,猛地向上飞去,感受着自身肌肉的力量,感觉空气从我辅助飞行的羽毛间呼啸而过,风儿慷慨地将我脸上淋漓的汗水吹干。
我猛地飞到了悬崖上方,将目瞪口呆的寻血猎犬和怒火冲天的清道夫们抛在身后。
其中一个脸上毛茸茸、满口阴森白牙的家伙举起了手中的枪,我那破碎不堪的睡衣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光点。想要我的命?没门儿!我这么想着,向西急转而去,让阳光直接射在他那急红了的眼睛上。
今天想要我的命?绝对没门儿!
2
我猛地从床上直直坐起,手捂着心。
我不由自主地检查着睡衣,没有红激光点,也没有弹孔。我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倒在了床上,浑身瘫软。
天哪,我恨这个噩梦!它总是千篇一律:先从学校逃走,后面的清道夫和寻血猎犬穷追不舍,接着我从悬崖上坠落,忽然一下子,我又飞了起来。每每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我都觉得自己刚刚离死亡不过一线之遥。
给自己的备忘:和自己的潜意识聊个天,鼓舞一下它,争取下次做个好梦。
今天很冷,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离开了舒适的床。我满身汗水,不过令我惊奇的是,纳吉居然把要洗的那堆衣服拿走了。
大家都还在睡梦中,我可以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接着就要投入繁忙的一天了。
去厨房的路上,我从大厅窗户望向窗外,一切是那么美:晨曦从山顶缓缓地绽放出金色的光芒,清澈的天空,山峦内侧隐匿着黎明前的黑暗,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和家人一起,在高高的山上,非常安全。
我们住的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像个立起来的字母“E”,E的那几横采用悬臂的方式建造,将房子支撑在一个陡峭峡谷的上方。每每望向窗外,我都觉得自己飘浮在半空中。要是把“酷”分成十个等级来打分的话,这房子绝对能轻而易举拿个十五分。
在这里,我们一家人都活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我说的自由,是真真正正的自由,因为我们不再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了!
关于那段漫长生活的故事,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住在这儿最美好的事就是,绝对没有成年人的打扰。我们刚住过来时,杰布·巴彻尔德就像爸爸一样照顾着我们,是他救了我们的命。我们都没有父母,但杰布对我们的关心程度和亲生父母相比一点儿都不逊色。
两年前,他突然不辞而别。我们都知道他一定是去世了,但大家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现在只剩下我们自己照顾自己了。
没有人告诉我们该做什么,告诉我们该吃什么,什么时候上床睡觉。当然了,除了我,我的年纪最大,因此我努力让一切都正常运转。这工作难度不小,而且没人感激我,但必须得有个人承担起责任来。
我们没有上学,不过还好这里可以接入互联网,让我们可以获取信息,不至于成为文盲。我们没有老师、医生,也没有社工前来敲门。道理很简单:只有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我们才能活下去。
我在厨房里弄吃的,忙得团团转,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早上好,马克西。”
3
“早上好,气筒!”我向他问好,接着看着这个八岁大的孩子重重地坐在餐桌前。我摸摸他的背,在他头上亲了一下。当他还是个小宝宝时,我们就叫他“气筒”了。我们能说什么呢?这孩子的消化系统真的是有问题,所以只能给大家一个忠告:待在上风处。
气筒朝我眨眨眼,那双湛蓝的眼眸充满着信任。
“早饭吃什么?”他挺直身体坐好,闪亮的金发调皮地在头上乱翘,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幼鸟柔软的羽毛。
“嗯,是个惊喜。”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吃点什么。
“那我去倒果汁吧。”
听了这话我简直心花怒放。气筒和他的小妹妹安吉尔都是特别特别懂事的孩子。六岁的安吉尔和他是我们中惟一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但无所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过了一会儿,高大、苍白的依吉也无精打采地踏进了厨房。
他闭着眼,准确地倒在沙发上。双目失明的他只失过一次手,那次我们都忘记告诉他家具的位置变了,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
“嘿,依吉!赶快醒过来吧!”我说道。
“才不!”他睡意十足地哼哼着。
“好吧,”我说道,“那就别吃早饭啦!”
我带着美好的愿望在冰箱里翻找着——希望食物仙女来过了,赐予我们美食——直到发现有人在戳我的脖子。我赶忙直起身来,回过头去。
“你可以停下来了吗?”我呵斥道。
方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旁边,都不知道他打哪儿冒出来的,简直就像幽灵一样。他镇定地向我问好,着装整齐,面露机警,长长的黑发梳起来在身后轻轻地荡着。他比我小四个月,却比我高四英寸。“停什么?”他依旧那么镇定,“呼吸吗?”
我翻了个白眼:“你心里清楚!”
依吉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嘟囔了一声:“今天吃蛋吧。”我想我要是个家政机器人,就不会因为这个眼睛失明,还比我小六个月的家伙的厨艺比我好而感到困扰了。
不过我不是,所以只有庸人自扰了。
我看了一下厨房里的状况,早饭就快好了。
“方,你来摆桌子吧。我去叫纳吉和安吉尔起床。”
这两个女孩一起住在最后一间小卧室里。我推开房门,发现十一岁的纳吉还裹在被单里呼呼大睡。她嘴巴紧紧地闭着,都认不出来是她了,我看着她静静地想着。她一醒过来,我们就喊她“大嘴纳吉”,因为她总是“纳吉”怎样怎样地说个不停。
“嘿,亲爱的,”我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起来吃饭啦!”
纳吉眼睛眨巴了一下,棕色的眼睛勉强睁开。“什么?”她含混不清地说道。
“又是新的一天了,”我说道,“快起床洗把脸!”
纳吉呻吟了一下,用手臂撑着勉强坐了起来。
卧室的另一边,薄薄的布帘隔出另一个角落来。安吉尔总是喜欢待在舒适而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床就在布帘后面,像一个鸟窝,里面塞满了各种动物玩具、书,最多的是她的衣服。
我微笑着拉开布帘。“嘿,你都已经穿好衣服了!”我身体前倾,拥抱了她一下。
“你好,马克西。”安吉尔边说话边从领口捋出一缕金发,“能帮我扣一下纽扣吗?”
“没问题。”我让她转了个身,开始帮她的忙。
我非常非常爱安吉尔,这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也许是因为我从她还是个小婴儿起就开始照顾她吧,又或许是因为她这个孩子特别懂事,而且把自己照顾得井井有条。
“或者就是因为我像你的妹妹!”安吉尔转过身来看着我,开口说道,“但别担心,马克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我也最喜欢你了!”
她用细小的胳膊抱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轻吻,我也用力抱了她一下。
哦,对了,安吉尔还有一个特别之处:
她会读心术。
4
“今天我想去摘草莓,”安吉尔一边吃着炒蛋,一边坚定地说道,“它们已经成熟了。”
“好啊!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气筒说道。接着,他又释放了那每日必行一次的臭气,自己偷笑起来。
“哦,天哪,气筒!”我非常不满地叫道。
“快……防毒面具……快!”依吉抓着自己的脖子,仿佛快要窒息死了。
“我吃完了。”方迅速起身,把他的盘子放到了水池里。
“对不起。”气筒机械地说道,但仍旧不停地吃着。
“那我们大家一起去吧!”我说道。
我们来到外面,放眼仰望,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这是五月里第一个真正的热天。我们提上小桶和篮子,跟在安吉尔后面,来到了一大片野草莓地。
她抓着我的手,开心地说道:“要是你想做蛋糕的话,我就可以做一点草莓松饼了。”
“马克西会做蛋糕了,真是天大新闻!”我听见了依吉的声音,“安吉尔,还是我来做吧。”
我跑了过去,大声说道:“哦,谢谢你了!虽然我不是个好厨师,但是你别忘了,想踢你屁股还是很容易的!”
依吉不禁大笑起来,举起双手表示抗议。纳吉则拼命憋着笑,连方都笑了。还有气筒,他那样子看起来搞笑极了。
“你刚是不是又……”我问气筒。
他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试图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自打他三岁起,我就知道他有可以模仿出各种声音的能力了。
我已经记不起气筒究竟模仿过多少次依吉和方的声音了。这天赋是一份来自黑暗的礼物,不过他并不在意,还把这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自得其乐。
那只是另一个颇为诡异的能力,我们几乎人人都有这么一手,不管是什么,都为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突然,站在我旁边的安吉尔紧紧挨着我,接着发出尖叫声。
我震惊地望着她,接着一群鼻子似狼、露着尖牙、眼睛里闪着血红之光的东西像蜘蛛一样从天而降。
是清道夫!这回我不是在做梦!
(【美】帕特森著,黄静雅译,接力出版社,2012年1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