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原的散文中可以看到真正的“人文合一”境界。这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孙原,也是一个怀揣着质朴的理想、保持着善良和赤诚之心,在人生道路上谦卑地留下一个一个脚印,既平实敦厚而又独具个性的孙原。他的每一篇散文都是他的心路历程和情感之旅的真实记录。
在他的笔下,无论是《女儿红》的红姐,还是《感激一生》素朴贴心的茶子,或是《母湖随想》的加措母女、《巴蜀来的小玉》中那位钟点女工,乃至《女人如水》的傣族姑娘,虽貌异则神同,却无一不是清柔如水、温馨如梦的女性。
从少年随父母下放到山村,到青年插队劳动,直至成年大学毕业后工作,孙原一路走来,没有依赖父母,也不依靠他人,而是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去拼搏闯荡。我以为,《一个人翻山越岭》不啻是他生命进程的真实写照,那回荡在荒山脊梁上为自己壮胆的歌声,就是他发自心灵深处的生命呼喊。闽西是孙原青少年时期成长之地,也是他成家立业之所。他的足迹遍及闽西的每一个角落,在那起伏山峦间到处都深深镌刻下他无数的美好记忆。不管是那布满磨难的艰辛岁月,还是肩负工作和生活重担的奋斗时光,当他回首往事重见故人时,他依然如歌似地赞美颂扬这片养育过自己的土地和视为至爱亲朋的乡亲。《六金,我的兄弟》仿佛又重温了鲁迅的《闰土》;《不竭之泉》那汩汩冒出的清泉,沁人心肺是村民们那浓浓的情怀;从《山神石雨露》孤寂求生的挣扎,能触摸到大自然深处那不断述说着古老传说的一颗悸动的魂灵。但凡笔锋触及闽西,孙原的眼光总是注满“善与美丽”,他认定“人生是由每个片刻连接的,若不能把握那时光,好好享受‘活着’的日常感动,那又怎么享受整个人生”(《生死离别,我们会记住什么》)。
肩挎相机,走遍山山水水,将所见所闻所思如实地记录下来,这是记者的本能和天职使然。30年来孙原将身心全部投入到新闻事业,专业的锤炼令其文学创作凸现出扎实的文字功力和厚重的画面质感。他的散文放眼神州和异域,既有目睹山川风物和人间万象的白描,也有远古历史和悠久文化的钩沉;在景物和知识的徜徉中,又能窥探到他富有现代性的思索。褒扬和批评,不失于偏颇;感喟和议论,均有的放矢。而这一切都植根于尊重的基础上,充满善意的温情。诸多篇章中,既有诗化的讴歌赞叹(《通往禾木的鲜花山谷》),也有直抒胸臆的袒露(《云卷云舒》),还有以镜头追踪述说的故事(《摩西暖阳》《遇见个小小人儿》),更有以蒙太奇衔接的历史和现代的交叉记叙(《时光如水》),堪称文心独运,不露匠痕。
从青春年少的习作初啼,到已届“知天命”的文章老到,最令人折服的是,孙原的散文始终不渝地保持着一种纯洁质朴的清新。读书受教,那些冬烘式的学究理论没有磨损他文学创作的棱角,工作清规戒律的教条也难以困囿他内心的自由追求和才情迸发。收入散文集《风马牛集》三本小册子的短小佳作,大多是来自孙原近年的创作,是他多年来厚积薄发的一次井喷。孙原对文字的苛求和吝啬、对篇章结构的讲究对主旨意境的追求,委实是匠心独运。仅以《山野逸闻录》那十余则来说,颇具古代文人的笔记之风,言简意赅,平白朴实,却回味隽永。短则三五百字,长则亦仅千有余,记事记人,则则迥异,各呈精彩。
孙原在《某日感悟》中这样写道:“我想,优秀,常常并不在于已经成就了什么,而是在于它应该被看作是一种与你相伴的素质,是一种善于把握人生之美并懂得体味这种人生之美的能力。”我以为,孙原正具有这种体悟和表达人生之美的能力,因而他的篇章在散文之林中才能显得如此生机盎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