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毛的长篇小说《我们的怕与爱》(浙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3月出版)可归入当下流行的“末日”题材。毫不隐讳地说,“末日”题材在文学、影视等领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了,言说方式也大致相同,不外乎“末日+劫难+拯救”,人物设置也常常是“正面英雄+反面敌人+美女”。相比之下,《我们的怕与爱》倒显得新鲜了,成为“末日”题材菜单中一道独特的菜式,扭转了人们一直以来的欣赏惯势。钟二毛一没写大人物,二没写大事件,反而是从日常生活中的底层小人物入手展开叙事。小说以“末日”作为切入口,描写了四个普通青年的人生经历,他们都是“80后”,职业分别是公司白领、机关公务员、教师和摇滚歌手。故事讲述他们在爱情、婚姻、职场、理想上的困惑与冲突,深入探讨了“80后”年轻人对爱情、生活、理想的态度。值得一提的是,这四个年轻人的故事结局,很好地阐述了这样一个主题:无论世界如何浮躁,光明依然存在,理想从未放弃。
小说文本丰富,明亮轻快,穿插了14幕话剧、1则小说、22篇日记和1个长篇纪实报道,可读性非常强。这与钟二毛早期作品有明显差别——他先前的写作更多意义上是严肃写作,给人一种沉重、呆板的阅读感受,这并不是指他的小说质量,而是指其言说方式。作者并没有与读者建立起有效的沟通方式,换句话说,作者在所谓的“经典叙述”或者“文学叙事”的掩盖下,拒绝与读者进行交流,背离了读者。然而,《我们的怕与爱》试图摒弃这种自闭式的写作,尝试更加开放、更加富有亲和力、更能融入社会的写作。
可以看出,钟二毛在《我们的怕与爱》这部小说里,尝试做两件事:一是重新书写“80后”文学形象;二是在一个理想淡漠的时代里,重写、重申、重塑“理想”二字。
“80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代人,其真实形象究竟是怎样,又该如何评价?这是近几年来不断争议的社会问题。“80后”这一代人生活无忧无虑,价值观多元化,他们追求个性,崇尚物质,许多人的生活带有非主流、甚至迷茫的色彩。可以说,“80后”一直是备受争议的一代人,他们一度被认为是“垮掉的一代”、“愚昧的一代”、“没有责任心的一代”等等。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80后”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大环境中成长起来,如今到了而立之年,许多人已经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
在某种程度上,“80后”的形象被妖魔化了,也被类型化了。在一些畅销小说里或者青春偶像剧里,“80后”的形象要么颓废堕落,要么时尚光鲜。用时髦的话来说,男主人公往往高、富、帅,受到上天无比眷顾,更夸张的是,他们有着比尔·盖茨一般的传奇经历,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商业神话。女主人公也常常是美、嗲、娇,她们具有出众的相貌,带着小资情调,出入高档社交场所,是各大名牌的忠实消费者。在这些文艺作品中,“80后”人物概念化、社会类型化、成功简单化。无疑,这是一种危险的社会价值观念。
然而,在《我们的怕与爱》里,狄安、雷米、格雷、罗兰这四个“80后”的形象却截然不同:明亮、清醒、勇敢、执著。他们有着不同的职业,生活得像蚂蚁一样卑微,失败了也要为衣食住行奔波劳累。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城市生存环境中,他们脚踏实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努力实现小得不能再小的理想。尽管有失败,但他们仍然张开双手,勇敢地拥抱生活。
或许有人要问,钟二毛描述的“80后”在现实生活中能站得住脚吗?在我看来,答案是肯定的。今天,无论在哪座城市,“80后”都已经纷纷登上了社会舞台。他们年纪在30岁左右,已值盛年。大部分人都是打工一族,并不拥有什么优越的家庭背景和强硬的靠山后台。绝大部分“80后”过着普通的生活,工作敬业,脚踏实地,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回报父母。一部分“80后”开始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开始承受社会责任。一句话,“80后”的主流,是正常的、健康的、向上的、靠谱的。
因此,必须要说,钟二毛写出了“80后”一代人的真实形象。他的小说里没有小三、夜店、名牌、试婚等当下泛滥的流行套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遥远的关键词:理想。
是的,理想。虽然,这是一个理想淡漠的时代。钟二毛重提“理想”二字,是要有一些勇气的。《我们的怕与爱》中的主人公给我们建立了都市生存背景与人生价值理想之间的参考,重塑了“80后”年轻人的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的相对关系:罗兰是普通办公室白领,她没有一日不想努力工作,多攒点钱,改善家里亲人的生活;狄安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摇滚歌手,为此,他付出许多难以言表的艰辛与努力;格雷的理想就是找一个踏实的女孩子,认认真真谈恋爱,组建家庭。这些理想很小,很实在,但实现起来却那么难。小说里,我们欣喜地看到,四个年轻人,始终咬着牙,坚持着,是理想坚定了他们的信念。对理想的追求和不妥协,让这些“80后”精神饱满,品格高尚,给人以正能量。
可以说,在所有的“80后”书写中,钟二毛独树一帜地、用力地写出了在物欲横流、价值崩裂,信仰缺乏的现代都市中,明亮的“80后”和“80后”的明亮,也为都市小说的人文书写增加了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