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艺术评论

打着灯笼找文本

——观剧漫说舞台文本创作

□蔡体良

话剧《雾蒙山》

话剧《大湿地》

就笔者视野所及,无论是大气候还是小气候,无论是大的舞台还是小的舞台,当前戏剧舞台的创作或演出,趋于一种不温不火的常态或状态。在孕育?在等待?在埋头苦干?还是正厚积薄发?准备新一轮的征程,给人们一个舞台的惊喜。

然而,惊喜归惊喜,期盼归期盼,从眼下,已被撩开大幕的舞台上,叩头碰脑是常常遇到的,文本仍然属于弱势。标记“原创”剧目的作品虽不算少,一下子能点亮眼球的却不多;翻排或重拾经典的舞台作品繁多,能使“经典”更“精”一步的甚少;扛“主旋律”重担的,鲜有成熟的作品,难以掩盖功利的倾向;活跃的小剧场舞台,缺乏艺术创作上的稳定性,内容靠谱的也不多,等等。这样的舞台现象,自有个中原因,但是笔者还是将它归结到文本创作的弱势上。这是一个节点性的结症,也是一个绕不开的瓶颈。

以笔者近期在京所观剧目为例。从宏观上看,舞台创作的整体水准,让人赞赏的不算少,有的甚至是可圈可点的。表现在:其一,具备思想性和观赏性。每个剧院,每一剧种,倾心投入,力放奇葩,展示着自身的艺术特色、特点和各自的优势。舞台面貌多数给人以焕然一新之感。其二,剧目丰富、多样、齐全,主流演出舞台和非主流演出舞台并举。比较客观地反映了当代创作境况。同时,主流舞台如北京人艺创作的《知己》等,已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精益求精,越来越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其三,关注了舞台的多元性,关注了文化市场的元素。如杂技、儿童类舞台,进行了有意识的拓展。同时,与时俱进,加强了当代舞台科技的应用,使舞台的视觉形象更具观赏性。

换一个视角去读解,笔者还是觉得存在种种遗憾的因素,依然是文本的话题。笔者认为,在时下的舞台文本中,“安于故俗,溺于旧闻”,“硬菜”不多,过硬的文本更少,而且,文本创作之间落差亦较大。如话剧《窝头会馆》虽然文本具有一定的水平,也展示了北京人艺二度创作上的整体实力,但仍有老舍作品的影子,要超越前者也面临极大的困难。再如,有些小剧场文本,随意性较大,快餐式创作,缺少生活品位,迎合都市白领、小众群体观众,对自我评介又过分盲目乐观,动辄与名著攀亲比高下;还有一些娱乐舞台,生硬制造一些戏剧性的矛盾和情节,不伦不类,十分勉强。舞台创作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回归到自身创造的本体。不管何种形式的演出,文本内核缺失了,一切的形式都是徒劳的,都不能挽救艺术表现力和持久力上的疲软。这里,仍以现实中的观摩为例。

如类似舞剧或准舞剧的舞台,倾斜于“富态”的晚会化现象:主题不深,样式类同,盲目投入,急于求成,无疑会脱离生活,疏远观众。试想,“富态”的舞台还能“舞”得起来吗?舞剧《原野》之所以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在于舞台多么奢华,恰恰是清贫的舞台展现出与文本相匹配的时代绝唱。这样的演出值得赞赏。

再如经典、名著作品的改编。经典也需要延续生命。改编文学、艺术经典作品,是舞台创造一个不能忽视的部分,是一项需要攻坚的艺术工程,也需有一种艺术的勇气。但目前很多改编作品往往流于形式和作秀,过于注重经典作品的商业噱头,忽视其精神内涵和文本价值,以致于经典作品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这些作品是否有真正意义上的审美阶值,值得深入探究。

论及文本的话题,我们舞台上还有不少的盲点。有的是简单的图解,或过度的解读,流露浅薄;有的甘做井底之蛙,过度自信;有的贪大求洋,自我张扬;有的自恋情结,“小资”倾向;有的舞台欲与影视攀比,景凑、舞凑,乃至放点白烟来凑的都有。这种种景象,也可以归纳为艺术创造中急躁、浮躁、暴躁。这种“躁”症的心态,已成为社会的通病,也影响了文本的创作。

针对舞台创作,笔者认为,仍需要解决或调整好与生活的关系,包括与技巧在内的关系。这既是创作的大话题,也是常谈常新的老话题。近期,笔者先后观看了两台话剧,分别是大庆话剧团的《大湿地》和承德话剧团的《雾蒙山》。两部作品对舞台文本的重视引人深思。

话剧《大湿地》并不是剧作家杨利民的代表作品。但舞台上,简单的湿地、环保、生存的故事,淳朴的湿地“卫士”老耿与他同伴的人物关系,却深深地让人思考:我们怎么啦?人类怎么啦?杨利民说:“湿地是人类的摇篮。它不仅孕育了人类,而且以其博大的胸怀和温馨的抚爱编织了人类童年绚丽多彩的梦。”我们人类却是如何面对自己的“摇篮的”?令人自扪和深思。这且不议,说其舞台创作,让人感动和感慨的是剧作家和艺术家们真诚的舞台投入。与其说他们敬畏舞台,不如说是敬畏生活。对生活的崇拜,是杨利民毕生的功课。他的舞台作品,如《大雪地》《大荒原》《地质师》等,无不扎根于自己崇拜、挚爱的黑土地。他“安贫乐道”,挖“深井”,在黑土地上耕耘、劳作、开花、结果。他为这方黑土地的舞台,已奉献出几近毕生的创作生命。

话剧《雾蒙山》的舞台,从崇拜生活的视角可以说是《大湿地》的兄弟篇。剧作讲述了普通山村里发生的故事,讲述了一段难以忘怀、人所共知,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的岁月里人们生活、生存的情状,呈现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怪圈。舞台上,虽然很快地翻过了这一页,但山村百姓原本淳朴、不古的心灵被扭曲,传统、厚德的道德底线被蹂躏,一时无法真正弥合遗留的创伤,成了这个舞台阵痛的主线。剧作家孙德民通过剧中主人公张春山,一位雾蒙山新一代的村支部书记,碰撞了绕不过去的生活真实。春山敢于担当,坦陈心怀,兑现了“父债子还”的诺言。他反思也好,忏悔也罢,但他心体力行,向种种困境挑战,终于解开了久久埋藏在乡亲们心头的纠结。在舞台上,创作者素描般地创造了一群鲜活的农民群像,营造出浓郁悲情的戏剧氛围,呈现了生动的、农民式的舞台语言。孙德民说,戏中支书父亲的角色,是久埋他心头的人物,有真人,也有其真事,与他认识30多年了,所以,不是“编”出来的。他创造这个人物,将其搬上了舞台,可以说还了一桩心愿。孙德民不是农民,但可以说是“农民剧作家”。从已遥远的《青松岭》一路走来,到近期的《日头日头照着我》《女人九香》等,也走过了近半个世纪,无不系着浓郁的“写农”情结。证明他是一位睿智更有责任感的写山村的剧作家。正因为他背靠“大山”,才有采掘不尽的“金矿”。

看上述这两台农村戏,纯属偶然,正好碰到这“二民”,都是在生活中走出来的剧作家,都是写当代生活的高手,卓有成果,为这方舞台留下了我们时代的艺术烙印。笔者认为,在我们的舞台上,应有更多这样的劳作者,应有更多一如既往地关注生活、认知生活、直面生活的作品,这样我们的舞台景象就可能会更美丽。

艺术创作需要技巧,更需要生活之源。当今社会生活,为我们的艺术创造、创作提供了辽阔的大空间。不管舞台艺术如何发展,抓文本永远是舞台创作的硬道理。不管什么舞台,没有成熟的文本,既排不出好戏,也培养不出优秀人才;此外,缺乏生活,缺乏对生活的真诚,舞台演出的审美品味、观赏价值,也必然会大打折扣。“打着灯笼找文本”,虽然显示了寻找优秀舞台文本过程的艰难,但是却是我们提升当下舞台创作质量的关键和基础。不管从何种角度,眼下关注文本创作,拯救“一剧之本”,绝不是耸人听闻的。

2012-04-27 □蔡体良 ——观剧漫说舞台文本创作 1 1 文艺报 content33860.html 1 打着灯笼找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