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沙漠，总会勾起人们一些恐惧和沉重的回忆，或者荒凉无边，或者风沙弥漫，虽然偶然也会从摄影家的作品中看到沙漠的曼妙美丽，但给人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和压迫的沉重感觉。毛乌素沙漠是我国的大沙漠之一，地处毛乌素沙漠边缘的内蒙古鄂尔多斯、乌审旗，就曾经屡受沙漠的侵害和蹂躏。可是，最近读肖亦农的长篇报告文学，题目就叫《毛乌素绿色传奇》，我即刻就感到惊奇和疑惑。曾经生态环境非常恶劣的地方，现在竟然变成了“中国绿色名县、中国人居环境示范城镇”。此话当真？近些年我有过几次鄂尔多斯之行，确实感到这里的绿色植被有很大的扩展，生态环境正在迅速地好转起来。但是，我不了解这个地方的历史地貌和整体的自然状态，过去只知道在沙漠的边缘，很多地方沙漠化问题严重。设若真如肖亦农所言，那就实在是一个奇迹和传奇了。

在认真和仔细地读过肖亦农的作品之后，我坚信他告诉我们的情况非虚，我的疑惑得到缓释。在这部报告文学中，肖亦农以他自己在当地几十年的亲身经历和观察，直接深刻地见证了这里环境生态的巨大变化。在他回忆描写自己当年在兵团农场和公路道班时经历的与沙漠对抗、遭受沙漠侵害的情形时，那种深深的无奈情绪和车辆瞬间被风沙击打脱掉了漆皮，若不是及时躲闪就可能丧命的危机状况，至今依然使人感到恐惧。他真实地描写了沙漠的威逼破坏带给人们痛苦，贫穷得饭不足食，衣难护体和不断流离的艰难情形时的感慨。使读者相信他感受之强烈。如今的情况改变了，经过几十年政策的调整和人们对沙漠态度行为的改变，毛乌素沙漠似乎变得温柔和收敛了，绿色开始生成和扩展，沙漠化的情形已经不再延续。从整体上看，沙漠在乌审旗、在鄂尔多斯基本上已经得到控制。作品在最后怀着无尽的感叹和诗意地写道：“我要寻找的毛乌素沙漠就在乌审儿女的记忆里”。

毛乌素沙漠被绿色的植被所替代，这如同神话传说一般的现实，着实使人激动和高兴。但是，在这个巨大的变化面前，作者对于那些长期坚决地同沙漠抗争的人们给予了非常热情、真诚和充分的赞美。像最早的沙漠绿化模范宝日勒岱，她面对不羁的流沙侵害，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要给沙漠套上脚绊子”，她创造的“前挡后拉，穿靴戴帽，草库伦”等治沙经验独特神奇。她坚持多年在沙漠中持续种树植草，甚至说：“死后想变成沙漠上的一棵树”。还有陕北女子殷玉珍，在她嫁到乌审旗井背塘的当晚，就被恶劣的沙漠破坏了新婚的喜悦情绪，在无法推辞丈夫、公公和婆婆的挽留之后，就下决心“泼出来活着”，不愿被动地受沙漠欺侮，要和沙漠作坚决的抗争。她从井边的一棵绿芽看到了绿色的希望和前途，从而几十年从未动摇地坚持种树，十多年的时间，她一家竟然在荒凉的沙漠上绿化了6万多亩土地，夫妻“俩人落下了一身的碎病”；为了植树打眼，10年将一根钢钎磨短了一尺多。美国自由民主基金会的赛考斯基说她：“你是我看到的最了不起的中国农民”。固然，毛乌素沙漠今天的面貌改变不完全是依靠宝日勒岱和殷玉珍这样的行为，但是他们长时间地艰苦抗争和伟大的拼搏行为，确实在局部改变了沙漠的环境，表现出了人的伟大抗争精神和意志毅力，非常令人感动。作品在写到他们的行动时，充满感情和敬佩，感染了每一个读者。

自从20世纪后期开始，由于人类对于地球盲目无度的开发破坏，导致生态环境急剧恶化，并不断威胁到人类的正常生存。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以联合国的名义呼出了“人类只有一个地球”的呐喊。认识和保护地球，尊重大自然发展规律，与大自然和谐发展的意识方才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得到公认和加强。也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人们与沙漠的斗争不再表现为一种个体的行动，而是在观念上积极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通过科学、集体的努力减少对大自然的危害得到贯彻落实。在毛乌素沙漠面貌改变以至接近消失的过程中，就非常突出的体现了工业思维和科学治沙的新特点（如产业化治理发展、九种治沙模式）等。这其中钱学森的超长思维对于人们调整和沙漠的关系发生了重要的作用。钱学森的态度就是尊重和顺应沙漠自然规律的态度，是在尊重中合理的利用沙漠造福人类的态度。我们明显地感到，作者在叙述钱学森新的科学观念和方针被提出并认真对待后，沙漠的迅速改变和作者激动的心情。因此作品在热情洋溢地歌颂治沙英雄的同时，对于这种富有现代科学思维和行为的治沙态度更是看重和欣喜。所以，“毛乌素的绿色传奇”也是人类在同沙漠相处过程中思维态度和行为方式的传奇。人类是地球上的动物之一。但是，因为人的灵智和数量而使人类在所有地球动物中占有霸主的地位。可是，相对于大自然，人类的力量就实在渺小和轻微了。所以在很多的时候，人类必须顺应自然规律，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方能够发展自己。而科学的态度才是适应和改变自然的惟一途径。肖亦农用毛乌素沙漠变绿洲的事实，真实有力地说明了这一点。

肖亦农的作品非常注重事实的真实呈现，他知道事实可以证明和击碎任何的主观结论。在肖亦农的作品中，丰富的人物故事和精彩动人的细节得到了充分的呈现。所以，这不仅是一部可以阅读的作品，还是一部非常容易传扬叙说的作品。作家在写作过程中投入的生命情感，在很多的地方使人感动，文学的感染力量在真实的人物情节中得到了很好的发挥互动。这种灌注了作家自身感受和体验观察的报告，同那些通过简单地采访得来的作品有很大的差异。作家的写作，是在一种强烈的表达欲望中完成的，是在一种对于社会、人类进步独特有益的发现和文学承担的过程中完成的。其中包含着作家颤抖的心动和炽热的情怀。《毛乌素绿色传奇》是带有血泪回忆与诗情表达的作品，或许它过于写实，缺少对这个奇特事实对象在更大范围内的理性阐述和更多发挥，但传奇本身的力量也许是人为的推举力量所不能够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