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艺术评论

《上升之路》:尊重生命 守护尊严

□慕 羽

阿库·汉姆(Akram Khan)是近十年在世界舞坛上一位值得关注的孟加拉裔英国杰出编导。虽然具有当代艺术精神的现代舞创作在中国舞蹈界尚处于边缘状态,但笔者欣喜地发现如今在中国的舞台上,也逐渐开始与世界同步。阿库·汉姆此次是第5次访华,带来的作品《上升之路》(Vertical Road)是新作,也是近年在国际上屡获大奖的作品。当然,奖项对于一部当代舞作品并不是最重要的衡量标准,更准确地说,当代舞作品并不存在统一的评判标准,它在意的是与“有心人”进行有关身心的交流、对话或探讨。

《上升之路》在国家大剧院的首场演出,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恰逢汶川大地震4周年纪念。当晚的演出是在场灯熄灭约3分钟后才开始的,回想起来很是特别,在漆黑安静的剧场中,笔者的心也慢慢宁静下来,迎接这场心灵之约。观舞的整个过程犹如一个多小时的心灵按摩,让笔者感到艺术家对生命的尊重,以及对死亡尊严的守护。当然,每位观众的体验角度、深度都不同,这也是当代艺术极具包容度的特点。

《上升之路》创作团队的构成很有意思,除了汉姆本身追求强烈的精神意图之外,服装设计有文学背景,技术总监更是曾攻读过哲学,舞者中有苏菲派教徒……使得整个作品呈现出文学的哲思以及宗教的仪式感。作品的三段式结构源自于文学启示但不是叙事性结构,而是淡淡的精神性结构。13世纪的波斯裔诗人和哲学家鲁米的诗句也给了汉姆创作灵感:“我死了,从矿石化为蔬菜五谷;作为蔬果的我死了,化为动物;动物死了,我成为人。为何还惧怕死后的虚无?下次我还会死,然后长出羽翼犹如天使。会比天使飞升得更高”。作品的三部分分别称之为“尘土”、“人世”和“天使”。编导想表达的是人类死亡后,灵魂获得自由并上升至天堂,从世俗到神圣的这一过程,被称为“上升之路”。音乐和动作也由于不同的生命过程而呈现出不同的质感和对应关系,尘封的肢体经过破土的悸动,蜕变为人类情感的肢体,见惯了人间冷暖,终得独自死去,在旋转的肢体中,希冀得到灵魂重生。

作品运用极简的布景、道具、灯光、音乐声响的设计,为不同的生命体创设了不同的情境。舞台后区的幕布犹如一种临界,成为整部作品的传神象征,光影虚实的每一次碰撞、交汇,都是一次次生命的转换或轮回;舞台前区右侧还摆放着如多米诺骨牌的木板,它们的每一次连锁反应传递出的能量也改变着舞台的情境氛围。

编导和7位舞者都有着迥然不同的背景,也折射出如今的全球化时代,“东西方”的相对性,孟加拉裔的英国编导汉姆就很具代表性,很难说他是纯粹的“东方”或“西方”,纯粹的“传统”或“现代”。正如他所说,只有身心并存于当代舞蹈与传统舞蹈领域时,才是他最向往的境界。可以说,汉姆的“当代精神”不再是传统的东西方对比的审视,这是一种东西方跨文化的渗透,包括精神和形态两方面的认知。

由此,我们看见7位不同文化背景的舞者代表7个不同的天使,每个天使均有其来自个体的身心认知,《上升之路》将这些不同的身心认知会聚起来,表现出来;据说编创的整个过程就是汉姆与舞者合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过程。其中,来自埃及的舞者沙拉更像是一个符号式的人物,具有某种阐释的多义性,时而像是一位苏菲派先知,时而像是权力的操控者,时而也变身为天使中的一员。作品中,光源的方向和强度则代表了一种感召力,这是一种心灵力量,他在这种心灵的感召力下旋转,其他的天使们也在旋转。所不同的是,沙拉的旋舞更接近于苏菲教派,其旋转的方向也是逆时针的,这正是穆斯林朝觐时围绕天房旋转的方向。其他的舞者旋转的姿态动感各有不同,顺时针、逆时针交错往复、收放自如。在旋转中,心会更平静,能看到什么是幻相、什么是“我”,灵魂由此超脱。

对于《上升之路》,如果你想看创新的舞步,如果你想看叙事性的表现,如果你想看对于某种宗教性的具体阐释,你都会失望。这是一个有关生命尊严的作品,也是对生命繁衍的另一种解读。当代艺术的魅力在于它对个体经验和社会经验的回应能力,对笔者而言,恐惧的不是生命的逝去,死后的虚无,而是从生到死的过程中,生命本身是否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2012-06-22 □慕 羽 1 1 文艺报 content31153.html 1 《上升之路》:尊重生命 守护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