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由,然而,你的旗帜,虽破损,却依旧飘扬,似雷霆暴雨,迎风激荡。”我高声朗诵着拜伦那富有英雄气息的诗歌,天马行空地写到如今。
沿着我的军旅小说创作之路追寻,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老一辈革命军人的峥嵘岁月到社会主义建设里新一代军人的时代风采,你会寻到别样的英雄主义浪漫情怀。
也许每个作家都有双面人生,至少我是。一个是平淡生活的我,一个是激情写作的我。记者曾对我说,你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像出自一个成熟的男性作家之手,充满了阳刚粗犷的味道,可本人却看似温婉。这就对了,我想作家首先是生活中的人,然后才是写作中的人。在我创作过程中,宛如天苍苍、野茫茫,金戈铁马掠过字里行间。我仿佛听见“东方红,太阳升”的歌声,把自己听得热泪盈眶。我仿佛看见正步走过天安门广场的三军方队,看得我激动不已、热血沸腾。当黄河大合唱的涛声由远而近整个淹没我的时候,我正高举着军旗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忽而我看见千军万马中走来一名女兵,穿着打着补丁的军装,梳着麻花辫,扎着红头绳,漂漂亮亮,水水灵灵。我曾经那样幻想,那是我吗?那是你吗?
我又冲进枪林,从盒子炮、三八大盖写到汤姆逊冲锋枪。在我的小说《对峙》里,枪的精准度才见分晓。四战四平早已在我的大脑滚了千遍万遍。特别是四平攻坚战,震撼!林彪和陈明仁,一个攻一个守,两人乃是黄埔军校师兄弟。陈明仁不惧林彪,林彪当然也是有备而来。这样一个战场摆开了,怎么打?是何等的恢弘与惨烈?一万字的短短篇幅是无法承载这场战争之重的。我早就想写狙击手的事,写枪对我来说轻车熟路。于是,这两个狙击手走进了我的小说,也就走进了四平的战场。好了,大的战争“四平攻坚战”和小人物“狙击手”就像大桥合拢,浑然天成。就这样,《对峙》从枪林弹雨中走进了《解放军文艺》创刊60周年纪念专号。
我是1989年结的婚,是相当的“裸婚”——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丈夫是位军人,他相当于例行公事般出席了简单的婚礼,然后匆忙地回部队继续立正稍息。婚后他留给我的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空白。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我怎么就选择了这样的婚姻?大概是无知,才勇往直前。
我感谢“流窜”部队的那些时光,感知“老兵事多,新兵信多”的趣事,感悟抗洪抢险、野营拉练出发的号角,这些都汇成了我创作的源泉。无论我住过怎样的高楼大厦,梦里永远走不出那片军营的趟房。各连队的布局有些田园似的风格。东西两趟平房住兵,一溜的大通铺,熄灯号过后,炕沿边枕着已睡的光头。北边一趟房是水房、饭堂和枪库,南面挨着营区大道,道的两旁开着红艳艳的串红。这样中间就形成一个院子,每天打扫得“一尘不染”。而在这时,窗下花池子里的梅花,也开得正艳。在我记忆中,院子里常年立着一匹木马,由军绿色的造革布包裹着,里面裹的是发白的海绵。从我第一次探亲,它就立在那里和士兵们一起迎接我,就差开口叫嫂子了。那时我就见它已千疮百孔了,造革布漏洞的地方,就冒出了海绵,犹如木马身上开出了朵朵棉花。士兵们走到那,有事没事从那儿一跃而过,样子轻盈、矫健。水房也兼作为战士们冲凉的地方,因为水冰凉,士兵们一边嘶哈着,一边往脑袋、身上冲着凉水。我偶尔能“窥见”他们铜色而宽厚的脊背,清一色的小伙子,朝气蓬勃,不免让人赞叹而多看几眼。饭堂的馒头永远都发不起来,使劲一握就成了面疙瘩,能打死人。菜永远都是酸菜,冬天是酸白菜,夏天是酸大头菜。不见一块肉,用荤油炒的,带着哈喇味。每5个到10个人一堆,蹲在院子里,中间是个铝盆,盛菜,周围蹲一圈兵,手里端饭或拿馒头开吃,犹如风卷残云。枪库门永远都锁着,文书屁股上挂着老大一串钥匙,其中就有枪库的钥匙。我记得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打开枪库门,士兵们坐在太阳底下擦枪。这样的营区、趟房、院子、木马、荤油、笑声……日后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的小说《跟着团长上战场》《女兵来了》里。
真正开始认真写作是从2002年开始,我像是找到了写作的方向、范围和切入点,一发不可收。文学是给有心人准备的,我的每一个小说都不是心血来潮即兴发挥,而是“蓄谋”已久。“孕育”比写的时间要长,甚至几年时间了都不敢轻易去触碰。当它在我心里出落得有模有样时,我才把它写出来。当时丈夫的部队撤编转隶,我们几经搬家,该丢弃的都丢弃了,那本简装的团史却始终在背囊中。当这本团史被我摸索得书皮都掉落的时候,我开始动笔创作40余万字的长篇军旅小说《跟着团长上战场》,在硝烟中,战争奇迹伴随着爱情奇迹……
2008年《盘锦日报》有一篇关于我的报道,我在浏览时,无意间看到旁边有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史料。倏然,一条无形的电流触及了我的神经,这也许是作家与事物之间一种特殊的共鸣,一部小说的雏形油然而生。我心里开始盘算着怎样落笔,愈盘算得缜密,愈觉得山险水深。然后,我像个老中药师,谨慎地抖着中药秤盘子,芍药8克,甘草12克,川芎4钱……所以,这才有了谍战长篇小说《锋芒》。
有人问我,你是刻意写军旅题材吗?其实不然,狭隘地说,是生活把我逼迫到了这个夹角,无法回身。广义地讲,是我的小说碰巧赶上了一个大时代。是我小说中的小人物与大战争背景的碰撞,是革命人和浪漫爱情的碰撞,碰撞出了灵魂,小说便有了气宇轩昂的生命力。更令人欣慰的是,我的小说居然被影视剧导演所青睐。小说延伸到另一个我所不熟知的领域,收获的不仅仅是孤寂后的愉悦。
我想,我和我的军旅小说正走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