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毓璜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位批评家。不管文学批评产生怎样的变化，批评话语、批评旗号如何改变，黄毓璜都以不变应万变，坚持自己的批评风格，在文学批评的园地默默耕耘。最近，读过他新出版的批评集《艺文杂说》（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忽然才意识到，黄毓璜的批评风格具有特别的意义。

《艺文杂说》比较典型地体现了黄毓璜的批评追求和批评理念。我以为，黄毓璜在文学批评中有一个根本的原则，就是把文学阅读视为一种审美活动，因此，文学批评的一切判断和结论都应该是在审美过程中获得的。这大概就是黄毓璜能够在变幻莫测的文学批评进程中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宝。黄毓璜强调细读文本的重要性，用他的话说，文学批评必须“细读于文本”、“体验于文心”。在他看来，当下的文学批评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批评家不认真阅读作品，“理应‘进入’的批评家‘高蹈’于作品，原该面对‘对象’的批评家面对了‘自身’”，就靠一些新奇的思想、术语或花哨的文字来敷衍成章。他对这样的批评不以为然，“纵然篇制如何宽宏，涉猎多么高远，文采怎生斐然，也只能把作家说入了幻境、把作品说向了玄虚、把读者说进了云雾”。他对“学院派”批评的忠告也是“需得阅读作品，更需阅读社会”，不要让批评成为“‘不及物’的空中作业”。

我以为，黄毓璜所坚持的批评方法是那一代批评家共同打造的将社会学批评和审美批评融为一体的综合式批评方法，这种批评方法强调问题意识和担当精神。事实证明，这一代批评家的方法仍然具有特别的力量，是当代文学批评的重要传统，在当今文学多元化的时代尤其需要张扬这一传统。难得的是，黄毓璜始终坚持这一传统，并且始终保持着批评的活力。

《艺文杂说》分3部分，一是“思想流变小语”，二是“作家作品摭谈”，三是“序文”。这3部分包括两大内容，第一部分主要是对其文学批评观的阐述，第二、第三部分则是作者对其文学批评观的具体实践。在后一部分的文章中，黄毓璜对每一位作家和每一部作品细细掰开、反复咀嚼，从而生发出他独特而深切的理解。

黄毓璜说他“不是一个容易动容、容易动摇的批评者”，在这本《艺文杂说》中，他也说过：“静静地阅读，镇定地徜徉于文学的河流，在阐释中不断形成和发展自己，乃是我一贯的自律并将于余生继续奉行。”这话说得很实在，也很庄重，我不由得想起黄毓璜字斟句酌的认真神情，面对这种神情，我不由得认真倾听，并向他行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