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人的牺牲可以让人落泪，一件件看似平常的小事也足可以感人至深。四川省北川县原副县长兰辉，尽管已经因公殉职，但他还活着，活在北川人的心里，活在记者王国平的笔下，似乎仍然匆忙地奔走于羌家的山野间。

王国平的报告文学《一枚铺路的石子》（刊于2013年9月24日《光明日报》）是一次饱含激情的诗性书写，它让我们知道，青年时代的兰辉就曾经拨亮了一盏盏“希望的明灯”，成为孩子们的“人生导师”。 在擂鼓中学，他不仅上课教书，还不断进行家访，常常在风雨中泥水一身，回来“多少有些狼狈”。可是他却这样“逐渐走进学生的内心，成为他们的大朋友”。尤其对家境贫寒的向忠诚，兰辉多次家访，一直帮他到大学毕业。后来兰辉当了县少先队总辅导员，对新教师高晓芳的鼓励和点拨也是一样。晓芳至今认为“他是后盾，像是一个筑梦者，默默地在后面发光”，又说兰辉就是一个“大哥哥”，“擎着火把领路”。

兰辉是一位爱文化、懂文化的好县长。作者追溯了兰辉从事文学创作和民族文化保护继承的经历。他早就关注意识流、朦胧诗，钟情于杜甫的诗，喜欢散文，爱在细雨中散步，还曾经下决心去当中国民俗学之父钟敬文的研究生。读初中时迷上了《人民文学》等刊物，后来又爱上了《文物》杂志，总是随手“掐一本书”。他在微博中回忆初去图书馆阅读时的情景，在茶场仓库里“闻着书香吸着茶香”的感受。北川是羌族自治县，他学吹羌笛唱羌歌，主抓卷帙浩繁的县档案修复。在档案的转运仪式上，兰辉忘记了自己是副县长，不禁跳起了羌族舞蹈。档案中有兰辉1993年担任共青团县委副书记时的一封信，其中写道：“对利益的得与失，希望能保持一种静的心境。不以得而狂喜，不以失而忧悲……黄金无论埋多久永远是黄金。”还说他的工作方法是“从旁提醒”。他自勉“誉中静，讽里静”，6个字展示出他荣辱不惊的处世理念和淡泊情怀。后来兰辉分管安全生产监督和交通，本来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但他买书读书，很快实现了成功的转身。“暮色又燃，浑身苍茫，手提夕阳，巡重重关山……”这是他写给筑路工人的诗，也是他深切的生命体验与形象写照。兰辉就是在带病巡视重重关山、做了各种提醒和现场办公后，疲劳过度而坠下悬崖的。

作者还向我们讲述了兰辉那些凡俗而又不凡的故事，再现着兰辉琐碎而又气度可嘉的日常工作态度。他从来不怕上访，总是真心实意地为乡亲们解决困难。一天，兰县长要白果村村民母军贤用餐，对服务员称他是“我的客人”。这是一种平等的交往。他遇见在雨中号啕大哭的女老板李堂会，便“撑开雨伞，递到她的手中”，细心的抚慰让她从遭受洪灾的打击中重新站了起来。他帮助残疾儿童朱康义，让他第一次听到了世界上的鸟鸣。王诗山的家在一条新筑的大路旁，兰辉考虑到他常年坐轮椅不方便，便召集施工人员为老人铺设了通道。“这条通道是一条有形的‘兰辉小道’，让人性的温度畅行无阻；而有太多无形的‘兰辉小道’，直抵百姓心间，让人间的爱意如花绽放。”因为兰辉深知，“得到信任不容易，要失去信任在瞬间”。所以，“他不敢懈怠，始终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兰辉把百姓的呼声视为命令，把百姓的幸福视为自己的幸福。

“心中有大义才会有大作品，手上有巧笔才会有好文章。”这是刘奇葆同志在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上讲的一句真言。《一枚铺路的石子》既有传统的党性意识、民族精神、文化底蕴，更富有崭新的时代特征。作者以自己心中之大义去描述兰辉的大仁大爱，证明了共产党人必须永远与人民群众保持血肉联系，也证明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地用传统和现代多种工作方式联系群众，从而筑牢与人民群众的诚信关系，夯实党和国家的地基。

当前我国报告文学在创新中平稳发展，但记事多于写人。在我印象中，近几年曾经有过关于小岗村书记沈浩的感人之作，有李春雷写广东省委原书记任仲夷的《木棉花开》和反映四川地震灾区群众生活的《夜宿花棚村》。如今这篇《一枚铺路的石子》的影响力，再次证明报告文学具有人物描写刻画功能。如今作者接地气，以其调研之深细，对干群关系这个核心的精准把握，在三大方面为我们娓娓道来，用数十个镜头聚光于兰辉身上，这是一双巧手用巧笔进行的一次成功塑造。他把这枚铺路的石子打磨得温热馨香，光芒四射。作者鲜明客观地呈现了兰辉的性格和精神。这是一个性情中人，热情达观，讷言重行，抓石有痕，心细似线。兰辉精神，就是克己奉公，忘我为民。兰辉的形象则是官味不足，胸臆浩然，平凡而伟岸，最传统又最现代，堪称新世纪人民公仆。在行文风格上，作者虽是波涛拍胸却平实地记述，让真切的细节放射巨大的正能量，从而达到见微知著、小中见大、张力强大的功效，更显示了作者的情感控制力和艺术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