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想不到

三百年的老屋还是如此的坚挺

活泼得像三十年前的我

意气风发地站在村头

我身不由己向老屋走去

几棵茅草趾高气扬地站在柴房的头顶摇曳

两只小麻雀不厌其烦地看着我

一条掉毛的老狗

打量着我的头盯着我身穿的牛仔裤

然后又一次望了望我的眼睛

警惕地站在门前一角

——他们是在怀疑我的身份，询问我的来由？

我搬来堂屋里那条磨得精光的矮板凳

——那是我儿时的书桌、饭桌和摇篮呀

敞开衣服叉着脚丫躺在门角

数着离开老屋一个又一个时辰

想着老屋里的纯真和一个又一个甜蜜

门前一串红辣椒

那或许是妈妈离开时挂的

他们是在等待当初那个吹着口哨背着泛黄书包

迟迟不归的少年

只是颜色已经发黄发白

像妈妈那双干瘪的眼睛

望着我又是那样炯炯有神

我进入甜甜梦乡

老碾房

走近你，我不知道如何节制

哪怕我曾一次又一次地许诺

一次又一次暗下决心

就这样轻轻地被风一吹

唱了上百年的千叶石磨

在水珠中

打着哈欠

老碾房

磨过了村庄多少故事

一个人坐了很久，静听

风车与水的歌唱

如豆的灯光与那帘水瀑甜言蜜语

傻傻等待木厢房还没有做完的梦

仍是 无法掩饰的苍老

季节深不可测

那头老牛走过

许是经历了人世间太多的沧桑

一声吆喝

在石碾前颠颠簸簸

幽长的梦境才刚刚开始或者结束

一顶花轿停在石碾旁

唢呐吹出大花袍

喜庆地张贴木叶传递的小情歌

在细粉的雨丝中走出来，香甜地说话

我眼睛失明了，在触摸你的当儿

我依偎在你身旁失眠咳嗽惊悸心慌

我屏住思念的呼吸

打开那页心跳的日记

词汇早已丢弃发霉

负重头颅

被爱贴上一片止血贴

仍烫得发红

喊山的号子和孤山寺的钟声互为一体

山村的日子被老碾碾碎

盛装在村里人久未换过的木桶里

茁壮了一代又一代村民

那朵固守的云像泛黄的草纸

一迈脚，便诞生了我的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