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副刊

我的父亲是农民

□张俊彪

我的父亲是农民,

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父亲长到十多岁,

红河两岸有了红军。

在一个鸡叫的黎明,

父亲担水来到红河之滨;

荒草滩头昏迷了一个汉子,

满身伤裂,遍体血淋……

父亲将他救回家中秘密养疗,

后来才知道伤员的真实身份:

红军游击队的指导员,

临走时发展父亲为红军秘密送信……

我的父亲是农民,

一个威武勇敢的农民。

从此,父亲是一名地下情报交通员,

传递红军信息,仍以种地为本。

有一天,他在红河北岸为牛割草,

突然山洪暴发,红河涛吼浪奔;

一个小战士在洪水中挣扎,

对岸敌兵追击,枪弹打得土飞石崩。

父亲用扁担和草绳,

救出了陕甘边特委小警卫的性命……

我的父亲是农民,

一个舍身救人的农民。

红河两岸游击割据,

昼走白军,夜迎红军。

白军将父亲当作游击队指导员,

押到红河南山上喝令新兵瞄准;

父亲站在一道悬崖边上,

在枪响前毅然纵身跳下崖根……

半天一夜,山风吹醒,

绳断索碎,活下一命……

我的父亲是农民,

一个九死一生的农民。

终于,父亲渐渐地老了,

犹如一袭影子,一盘树根;

更像一座大山,一条长河,

愈来愈清晰地融入我的魂灵,走进我的身心。

三十四十,他早已白了须发,

五十六十,黄土地嵌满他播撒种子的身影;

七十八十,他依旧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年将九旬,春去秋来,他每日就痴坐地头,

笑看花开花落入梦,愣对谷穗糜穗出神……

我的父亲是农民,

一个离不开土地的农民。

谁知,父亲永久地走了,

他走在今年立冬之日的清晨。

神州阴霾,大地冷雨,父亲去时——

如同落叶无声,灯灭无音。

我是一个可悲的游子,没见父亲最后一面,

却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国海滨。

一路雨雾迷茫,一路雪霰弥漫,

还有那一路的寂冷,一路的锥心;

我携妻带女,千里奔丧,

起五更,赶夜路,回乡祭葬父亲……

我的父亲是农民,

一个一去不返的农民。

2013-12-20 □张俊彪 1 1 文艺报 content36621.html 1 我的父亲是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