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学院

姬乐寺

□于德北

只听名字不见文字,你们一定会认为我要说的是哈尔滨的极乐寺。当然不是,我说的这个姬乐寺,是人名,是我在某学院进修时一个同学的名字。

他的原名叫姬小飞。

进修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很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曾经走得很近,几乎达到了厮混的程度。

现在想想,原因大概有两个。

一是我们年纪相仿,大我们很多的那些学长早已成家,不屑和我们为伍,所以,我们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同学自然成帮。

二是姬乐寺有一间在我们看来十分奢侈的房子,可以独居。我们把那里当成了自由天地,在那儿能炒菜、能喝酒,喝多了还能睡上一觉,无拘无束,状态形同“在路上”。

那是一个为文凭疯狂的年代,同时也是为哲思疯狂的年代,能够找到“在路上”的感觉足以让人着迷。

对于我来说,姬乐寺是一团雾。

我这么说,没有丝毫的贬义,他总是在我感觉就要忘记他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他的每一次出现,总和上一回见他时不一样。另外,我永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或者知道了,也不确切。他永远那么年轻,顶着一个大脑袋,努力睁大一双小眼睛,活灵活现地注视你,也绝对活灵活现地窥视这个世界的任何缝隙。

窥视。

这是一个准确的词。

他总在换房子,也总在换车——进修的时候,他住的是工厂的老楼。毕业了,他换到近郊的一处地方。后来,他又换了一套楼房,总之,他永远在换。汽车也是,我对汽车一窍不通,但坐着舒不舒服我还是知道的,我最后一次坐的他的车是“路虎”,可以爬山的那一种。他一脸春风浩荡,载着我在山道上盘来转去,满是游刃有余的自信。

他又换车与否,我想只有下回见到他的时候才会知道。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武侠小说十分盛行,于是,姬乐寺组织了一个班子写起了武侠小说。用他的话说 ,这叫“传”。至于如何“传”,我至今不得要领。但姬乐寺因此获益是可以确定的,因为在他家喝酒的时候,他亲口对我说过。他知道我喜欢写作,劝我也加入“传”的队伍,可我那时正沉迷于“小豆腐块”的发表,对如此浩大动则几十万字的“鸿篇巨制”实在不敢觊觎,于是,榨出内心的“小”来,对姬乐寺颇生敬畏之心,也立刻觉得他是非常会挣生活的人。

生存之于他,绝对不是问题。

后来,他突然“失踪”了,好几年没有他的动静,再后来,他又现身时,我强烈地感觉到,他已属于有钱阶层,在金钱方面,我们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我对他需仰而视之。

因为,我可能永远是在地上的那个人。

他去了上海,似乎是做金属回收之类的买卖。至于细节,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或者说了,也只是点到为止。

就在不久前,他打电话给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说等有时间了,大家在一起坐坐。当时,我手边正忙着活儿,只是诺诺地答应,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等活儿忙完了,天色已近黄昏。阳光斜斜地照进办公室,让我立刻获得了少有的安静。

我突然想,我和姬乐寺之间有没有十分温暖的记忆?

回答是肯定的,有!

我儿子百日的时候,他挎着一台照相机,风风火火地赶到我家里,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地给我儿子拍了整整一个胶卷的照片。拍完了,他已经是一头的汗水。虽然那一套照片有很多拍虚了,但我一直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那十分贫困的小家庭哪里请得起摄影师。

另一件事更早。

我在学院进修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去他家里玩,他突然说,某地有一个女孩儿特别漂亮。于是,我们几个人放下碗筷,立马上车赶往那里,千方百计地和那个女孩儿搭讪,大有一番公平竞争之势,惹得人家女孩儿一脸的娇羞。

风吹动糖槭树的叶子。

记忆在风中穿行。

我们在大街上奔跑着、欢笑着,如同天空的飞鸟,又似大湖中的游鱼。

我知道,回味这一切,我的脸上挂着微笑。

转而我又想,在姬乐寺的身上,有没有发生过让我特别生气的事?

想了很长时间,没有。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友谊还是真实存在的。

2014-01-13 □于德北 1 1 文艺报 content12739.html 1 姬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