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国家剧院2009年启动的戏剧新媒体传播实验:“国家剧院现场”(NT Live),短时间即获得了蓬勃发展,推出了50多部舞台作品,在美国、加拿大、日本等50余个国家放映,约550万观众在2000个场所观看了演出。自2015年6月进入中国市场以来,18部戏剧作品共播放400场,放映范围从北京、上海迅速拓展到全国19个城市的39家影剧院,吸引观众9万人次。NT Live因而成为一种引人注目的新媒体戏剧全球传播现象。
NT Live旨在通过对舞台演出现场进行高清影像的多维拍摄,借助卫星转播和屏幕播放,大面积扩大其剧场外的观看人群,得以让英国各地乃至全世界更多观众同步看到其戏剧精品。这种仿自“美国大都会歌剧院项目”的新媒体传播方式,打开了舞台戏剧更加宽广的流通渠道。
戏剧观众对NT Live的兴起看法不一,理论界还可说责难声不止。一种说法是:NT Live只是一种对戏剧的高清影像记录,观众不在现场的戏剧还能叫戏剧吗?一些戏剧家表达了对影像戏剧的担忧,这些人中既有英国史蒂芬·约瑟夫剧院院长史蒂芬·伍德,也有导演赖声川、孟京辉等。然而,无论你怎样质疑与责难,NT Live正在进行。事实上更加需要的是深入探讨一下人们为什么要走进NT Live播映场,其吸引力究竟何在?
应该看到,NT Live这种新媒体手段,通过高清放映的形式呈现当代舞台作品,最大限度还原戏剧现场,又以技术手段为其赋予更强烈的表现张力,使有限的优质戏剧资源得以复制重现,把只能容纳有限观众的剧场戏剧扩展到更加广阔的空间,让全球观众都可以通过屏幕观看到精彩演出,同时又永久保留演出版底本,使戏剧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这是当代戏剧传播手段的长足进步。
其次,它使观众可以领略到以往无法实现的跨空间戏剧观赏。戏剧这种剧场艺术具有特定的空间限定,拥有不可转换的专属剧场性,从而极端限定了它的观赏对象。要想欣赏英国国家剧院的高档戏剧演出,你就必须到伦敦泰晤士河南岸的坐落点去购票入座才能实现,而它每天的售票量也是限定的。于是,在传媒日益迅捷简易的今天,作为特定剧场艺术的戏剧必然成为小众艺术,而日益失去对现代传媒艺术例如电影、电视剧的竞争力。NT Live则提供了打破空间限定、扩大观众量的一种途径,同时使舞台戏剧的竞争力得到弥补。更多地域的观众可以凭自己的爱好随心选择观赏NT Live作品。
其三,英国国家剧院这样的全球高标剧院,有着丰厚的剧目积累,NT Live项目则根据累积经验来挑选经典剧目进行制作,其作品多数都是观众仰慕的对象,因而充满了对它的热情。例如莎士比亚的传世经典永远有着自身魅力,许多世界级经典作家的作品也是宝库里的珍品,此外,这里还萃集了众多获得世界声誉的当代戏剧编剧、导演和著名演员,它们永远吸引着观众的观赏冲动。于是,戏剧的稀缺资源在NT Live这里得到了极大的开掘、利用甚至挥霍。
最后,NT Live的拍摄效果远非直播录像所可比拟,其播出反响甚至令人对NT Live新媒体传播刮目相看:舞台观演时侧座和远座难以获得较好观看效果的短板被克服,屏幕前的观众全都能无障碍欣赏,特写镜头甚至可以将演员的细小动作与微妙表情全部捕获,它的观众满意比例甚至高过剧场。NT Live的观众常常提及它的一个优点是:位置不好的时候,通过屏幕观看会比剧场有更好的视角和更清楚的画面。因此某种程度上说,高清影像、尤其特写非但不破坏现场感和在场感,甚至还强化了观众的体验。
NT Live票价的低廉也永远是对热爱但又欠缺购买实力的低收入观众的优惠。或许正是上述原因,NT Live 吸引了相当的戏剧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而在新媒体娱乐样式统治文化消费的全球背景下,舞台戏剧如果不想陷入覆没危机,借助新媒体突围的NT Live未尝不是一种摆脱途径。
当然也要承认,NT Live播映也有其明显局限。虽然它可以带来非常独特的视觉体验,却无法完整再现真人表演给观众带来的现场感,既流失了现场的群体气氛,观众与演员也无法即兴互动。新媒体播映与舞台演出之间永远存在的异质感,将是NT Live难以逾越从而为舞台戏剧保留的最后领地。